189 再次犯病 (第2/2页)
剑布衣眸色一时带着丝听完过去的沉凝恍惚,轻轻点了点头,任由心头波澜翻涌,静坐在桌前默然无语,无意识垂眸陷入了沉思。异诞之脉,苦境;厉族,天佛原乡;天之厉,天之佛,最后的魔皇质辛……爹,娘,大哥,他们的过去竟是如此生生死死,娘和大哥险些便永远不存于世……
缎君衡和鬼邪眸色对视一眼后又收回视线转向他,各自端起茶杯慢慢饮着,等待他慢慢平复心绪。
良久后,想起旧事只是了解另一事的基础,剑布衣骤从思考中回神,抬眸凝向他们问道:“爹和娘的旧事说完了,师父们今日要说的另一件重要之事是什么?”
鬼邪轻放下手中茶杯,凝眸看他:“方才旧事中的你爹心疾来龙去脉可还清楚?”
剑布衣一怔,单独说爹的心疾,帝师讲述中,不解蹙眉问:“爹的心疾因叔叔姑姑和娘而起,最后被爷爷控制住了,师父为何要如此问?”
鬼邪凝视着他沉叹一声后摇了摇头,不由抬手轻按在他肩头,拍了拍:“接下来要听的关于你爹的事,谨记在心,绝不可泄露于任何人知晓。”
剑布衣见他和缎君衡突然变得沉重的神色,心里一无由来一紧,浑身微微些绷住,蹙着眉头强迫自己开口问:“爹发生了什么事?”
鬼邪缓缓收回了手,紧凝眸色,沉默半晌静静望进他眼底,整个殿内莫名凝聚起一股死气凝滞。
许久后剑布衣才听到他暗哑,难掩沉重的嗓音:“你爹因心疾之故,现在看似安然无恙,但至多只能再活十五年,最短不到十一年。”
哐当一声,剑布衣手中握着的茶杯坠落,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怔怔苍白着面色恍惚看着鬼邪,师父们绝不会编造谎言骗他,那就是爹真的会死,可,爹怎么会死?爹明明身体康健,还跟他和大哥经常过招指点他们,他的心疾也根本不碍事,他好好的怎么就会濒临死境?
刺耳的茶杯碎裂声回荡在殿内久久不散。
缎君衡见他身子僵冷,神色太过震惊一时神思尽失,暗叹一声,急起身走近,安抚轻拍拍他的肩,唤道:“布衣!”
半晌后,
剑布衣才晃过劲儿来,腾得站起,发白着脸强抑恐惧和窒息的胸口钝痛,红了双眸看向鬼邪颤声道:“师父你刚才才说爹的心疾被控制住,只要平日注意,并不会损伤他的身体,而且他要有心疾,娘那么精明关心,早就知道了,可她根本不知道,证明爹肯定没事。爹他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会死?”
见鬼邪和缎君衡的神色并未因他的质问轻松,反倒越发凝重涩沉,剑布衣心头一窒,一股凉气钻心而至,眸底倏然泛起了痛涩泪意,只能强忍着不流下死死盯着他,师父不亲口说出来龙去脉证明爹的病情,就一切都是假的!爹一定不会死!
鬼邪一手挥功强迫他坐下,压下心底波澜后,才紧眸看向他冷凝道:“事实如此,再痛苦你也只能接受,我们已经背负真相多年。你娘不知,是因你爹下令,我们皆不可泄露让她知晓,你姑姑叔叔全部都知晓此事,唯独你娘和你们几个孩子不知。让你和质辛拜我们为师,便是你爹安排。质辛未来要在他死后承继王位,你便是王之影。如此早送厉儿和佛儿学武,也是要他死后,你们兄弟几人合力制住你娘,防止她痛心疾首下做不智之时。”
爹每次都要抱着娘往来各处,将他们几个赶到一边,时时和她在一起,竟是因为他快要死了,跟娘过一日便少一日吗?爹每次看着他和质辛功力长进后的欣慰眼神,不是赞许,竟是他终于能放心未来有人制住娘,能安心离开这世间了吗?过往所有看似正常的事情如今竟是另一种真相,剑布衣心头一痛,强忍在眼底的泪水刷的夺眶而出,想到什么,急抬手紧紧抓住鬼邪的胳膊,泪眼死死盯着他,颤声哽咽:“师父一定有办法救爹的是不是?你今日告诉我真相,是不是我就能救爹?有什么办法能救爹,师父你说,我立刻就去做。我绝不能让爹死的!”
鬼邪看着他的泪水,喉间微压抑难受,微阖了眸,轻叹一声,片刻后才睁开眼,将缎君衡递过来的棉巾,递给他,一字一字沉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吾厉族男儿,先将眼泪擦了。等你冷静下来吾再说办法。”
剑布衣泪水一顿,也不接棉巾,急抬起袖子胡乱一擦,泪眸带着丝绝望中突来的希望光明急声道:“师父请说,我已经冷静了。”
鬼邪手指一紧棉巾,放在他身前桌子上:“你还不平静,无须急,先听吾一说你爹病症具体情况,随后吾再告知你办法。”
剑布衣强压着涩痛急点了点头,又擦了擦眼里不受控制不住流下的泪水。
鬼邪将第一次发病到现在的所有情形都告诉了他,只言是心疾加重之故,并未告诉他其后隐藏的命力耗竭之险。见他听完后神色平静些,才又继续说出了以倒溯之术穿越时空改变历史的办法,以及从今以后他要为此行,必须做的一切艰难之事和练功之严苛要求。
剑布衣听了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毫不犹豫点头,红着眼睛看着鬼邪不假思索涩哑道:“只要能救爹,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敢去做,再多艰难困苦也不怕。师父不必担心,我以后就是不睡觉不吃饭也会练好你的祭司之力。”
鬼邪轻点了点头,满意露出丝淡淡的波澜,凝视他道:“你懂就好,短时间内要达到吾要求的功力之艰辛非同寻常,吾不会宽纵你,纵使痛苦也要忍着。吾一直给你喝的汤药,便是为提升你身体至最佳练功状态之用。”
剑布衣毫不犹豫点头道:“师父尽管加强训练,我不怕吃苦,我……”说着喉间不受控制一哽,本来止住泪的双眸倏然又湿,嗓音一时沙哑,带着丝哽咽垂眸擦着泪:“我就怕我救不了爹。我已经失去了一次爹娘,好不容易有了义父义母关心照顾我,现在爹竟然,我不能再失去一次爹。以前小,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了。这次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一定要救爹,我不能看着娘痛心,不能让弟弟妹妹没有了爹,不能失去爹。”
他平日并不会说出这么多心绪,缎君衡见他伤心到此才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心微微涩沉,轻叹一声,凝视他道:“有此决心便好,日后吾和鬼邪会加强对你之训练,要将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切记此事保密,现在还不是让质辛知晓的时候。”
剑布衣抬起袖子急擦干了眼泪,才对上他的视线:“师父放心,我不会让大哥知道的,也不会让娘知晓。”
鬼邪凝视他继续道:“吾和缎君衡今日让你知晓,还有一层用意,你爹犯病就在这一两年内,若遇突然情况,正好你在身边,要懂得想办法配合我们瞒住你娘。”
剑布衣发红的眸一怔,急点了点头:“我明白。”
诸事已经交代妥当,缎君衡微露出丝笑容,淡了方才殿内弥漫的沉重,凝视他温和道:“去后殿沐浴换衣物吧,一会儿我们用晚膳。不要让魅生和十九看出来你哭过,吾和鬼邪训练了你许久时间如何掩饰真实情绪,这不是难事。明日便开始进入为倒溯穿越时空做准备中。”
剑布衣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向自己卧房走去拿换洗的衣物去了后殿。
鬼邪目送他消失不见后才收回视线,斟了杯茶递给缎君衡,凝沉出声:“对布衣,吾很放心。”
茶已不热,缎君衡接过便启唇开饮,喝了一半,才对上他的视线:“吾也放心。”沉稳内敛,方才情形虽伤心却还不失睿智,能极快调整,发觉鬼邪话中无意泄露的信息,直接切中要害问他救命之法,言语虽激动,在这年龄却也无可厚非。
鬼邪听了仰头一口气饮完了杯中茶,轻放在桌上,看着他叹息一笑:“不要继续说此事了,膳前说些喜事,省得一会儿膳后消化不良。”
顿了顿,蹙眉想了想,淡笑出声:“比如十九和魅生的婚事你打算何时办?那日我们使了一计,让十九去相女子,让魅生去相男子,恰好见到就是彼此。两人倒也没让我们失望,经此算是开了窍,转眼这过了快两年,两人也算日积月累,情义深厚,能办婚事了吧?”
缎君衡听着突然出现在耳中的两人的脚步声,看向鬼邪刻意提高了声音,淡笑:“此事不该由你提出。吾要看看那个傻小子何时亲口说。他要不说,这事拖着便是,等哪日魅生等得不耐烦了,吾再给她重新找一户好人家。”
脚步声微出了一丝停顿,鬼邪哈哈一笑,放松身子靠在座椅上,一手摩挲着扶手,转眸眯眼望着殿内射进的最后一丝余晖:“吾糊涂了,不该提醒你。只是若十九不说,总不能让魅生开口,姑娘家面薄,你吾只得再考虑是否要找个愿意开口的男子,招赘也未尝不可。”
缎君衡但笑不语,也靠在了座椅上,饮完了手中茶放下茶杯,闭眸养神。
半晌后,眸色内敛的十九和面色微微发红的魅生同时推开了殿门进入,见二人皆是养神模样静静坐在余晖下,一凝眸色,出声道:“义父,大祭司,现在传膳还是等会儿?”
缎君衡不睁眼,不徐不疾道:“等布衣沐浴完。”
黑色十九金瞳一闪,骤拉着魅生走到缎君衡身前单膝跪下,缓慢低沉道:“还请义父为吾和魅生主持婚事。”
“呵呵!”鬼邪微睁眼露出条缝,斜望向缎君衡:“快睁眼吧,别装模作样了。”
缎君衡无奈轻叹一声,睁眼瞟向她:“何必揭穿!十九以后成了婚,吾便不能像以往般揶揄戏弄他了。”
黑色十九金瞳微僵,魅生垂头低低笑出了声。
鬼邪轻笑一声,眯眼对着他道:“缎君衡,没有了十九,未来有小十九,不可目光如此短浅。”
缎君衡一怔后,突然呵呵笑出了声,转眸看向跪地的二人,紫袍微动,射出两道灵力托起:“起
来吧,下个月最后一日便是吉日,就那天吧。”
鬼邪刷的彻底睁开了眼睛,故作不可置信轻抚下颌大笑戏谑道:“原来你早就找好了日子。”
缎君衡见魅生脸红,十九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只有眸底有一丝淡淡的波澜,摇头轻笑一声,看向鬼邪:“做儿子的犯傻,吾这个做父亲总不能跟着一起犯。吾还得为女儿考虑啊。”
鬼邪一笑收回视线,挺起了身子,玩弄着桌上的空茶杯:“此言有理。”
二人说说笑笑继续等剑布衣出来后才传了膳食,席间,剑布衣面色如往常,并无任何异样,鬼邪和缎君衡满意一闪眸光,赞许收回了视线。
一片安宁温馨中,五人共用了晚膳,鬼邪未待多久回了荒神禁地。
深夜丑时,明月高悬时,紧闭的殿门吱呀一声响起,缎君衡跨出殿门望了望夜色,眸色一凝,当即化光飞驰去了荒神禁地。
监天司观星台,**于神殿最高处的山巅之上,风声簌簌间,白色衣袍翻飞,一人负手**,仰望点点星光浩如烟海的夜空。察觉周围风行细微变化,人影才收回了视线:“你来得倒是准时,一点不早,一滴不迟。”
“天时严苛,非同儿戏,吾若无此能为,便不敢自荐协助你。”话出的同时,缎君衡亦从夜空飞身而降至鬼邪身旁。
鬼邪淡笑扫了他一眼,重新望向了银河浩瀚的夜空,收起笑意,肃然微动双掌,提自身内元命体之力散于周身,自掌心霎时聚升而起两滴精元之血腾飞入空,反转直射入她之双眸,本还普通的眸子骤翻卷起一片翻涌的血色波澜,如炬直望夜空诸星宫之位。
送剑布衣和三千回去完全是未来时空之血引,她只需提功送一程,此时要寻倒溯开启通道之星位却是毫无头绪,找出星位方才能推衍对应送离之天时。“空间之漏洞,时间之漩涡,洪荒之虚无,血眸观之,有中寻无,无中生有,倒溯之位。”未来之鬼邪留给她的这几句话,究竟是如何映照天象的?
缎君衡则立在她三步外,右指引水晶骷髅头雄浑灵力,调运控灵术,暗固住她周身正逸散的内元之力,只留下血眸破障必须之数,将其余重新疏导回转她体内,源源不断再次补充消耗掉的元体之力。双眸紧凝,注视着她的神色和身体变化时,亦同时观望天象思索未来鬼邪所留之言。
此时的神殿之内,监天司九九八十一名祭司盘坐于地,共赞功力,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透明功力气罩,隔绝观星台周操风行雾动,立于其内的鬼邪和缎君衡若在真空,耳边身边无一丝外物干扰。
夜色在寻找中渐渐深沉,夜空星月位置已悄然缓慢发生了变化,鬼邪血眸亦紧凝随着微动。
气罩外的风声拂动间,一个时辰无声无息过去。
又是如以往般没有任何进展,又继续凝神观天等了一个时辰,鬼邪收回视线,翻掌撤去了所有功力,血色弥漫的双眸霎时恢复清澈。
缎君衡见她面色并无异常,灵力探体后也再无伤,才散去了灵力:“如何?”
鬼邪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凝沉看向他:“五日后的同一时刻再来。想要有进展,还须勘破那个大祭司所留之言到底是何意思,回去吧。”
话音尚在夜间回荡,二人身影已共同离开了撤去气罩的观星台,被强行阻滞的风力又恢复了先前路径,夹携着凉气簌簌吹动着雾气飘飞。
随后的日子亦如既往的平静,昙儿受罚时渐渐也想明白了她错在何处,比先前更懂事,肆无忌惮的性子收敛了许多,但要去何处,必先告知所有人人一声,蕴果谛魂来信一封告知天之厉和天之佛她之近况,二人也放了心。
终于过了半年后,昙儿第一次回异诞之脉,身量比离开时高了一颗头,比同岁的女孩儿高出许多,眉目间也多了丝不染凡尘的冰雪净透,不言语时安静如清润的白玉小仙子,直把质辛看得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他家的妹妹居然改性了,越发带着厉儿和佛儿逗笑戏弄她,直到把她惹毛了,才又恢复了以前兄弟姐妹在一起的嬉笑模样。住了仅仅五日,再不舍,天之厉、天之佛和质辛,剑布衣,厉儿、佛儿也只能亲自将她送上马车,直送到看不见车影后,才回宫。
随后的两年间,质辛、剑布衣和小四成人,天之厉、天之佛为质辛举行了册封为异诞之脉太子之礼,为剑布衣和小四举行了册封王主之礼。期间事情比天之厉先前所预料要好许多,接下来的两年内他皆没有犯病,了解内情的众人虽安然,却对以后的日子越发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日中午,艳阳高照的双天宫,穿云化光而至一个与天之厉身高相似的身影,穿着黑金色锦袍的身影现身殿门前,不假思索推开了紧闭的殿门,直直向书房走去:“爹,娘,司殿说你们找我?”
无人回答,质辛不可思议一愣,皱眉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摇了摇头,以前都会出声应他的,爹和娘今日这是在做什么呢?如此专注听不到他的声音?眸色一转,想到了什么,暗暗一笑,只能抬手又敲了敲门,万一打扰了他们可不太好。
敲门声刚落便传出一声低沉无力的声音:“进来!”
不是他想的,爹的声音今日怎么如此异常?以前不是这样的,质辛诧异一怔,淡笑推门进入。
却不料书房内的情形,笑意一窒,眸色骤变,恐惧大叫一声:“爹!你怎么了!”
天之厉瘫倒在座椅上,两股鲜红从耳窍缓缓滑出,顺着脸颊滑落沾湿黑袍,一股股真气急速溃散,听到声音,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僵冷身子寻到他模糊像他的身影,沉沉低声道,“质辛……”紧接着低吐出五个字,垂危双眸放心一阖,昏死了过去,身子向椅子下直坠。
面色一片青白,恍如色如死人。
“爹!”
质辛惊恐大叫,面色刷的一白,急飞奔过去,腿却不受控制发软,一个踉跄,彭得带翻了身边灯架,险些倒地,顾不得疼痛,急手恰接住他坠倒的身子一抱转背上,哐当一声,夺门化光直奔荒神禁地。
爹怎会浑身冰冷像死人一般?让他找鬼邪,他难道知道爹为何会这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怎会毫无预兆变成这样?娘为何不和他在一起?司殿明明说是爹娘要见他!
质辛消失后,被他踢开的书房门和殿门哐当哐当震耳响了许久,才慢慢恢复宁静,只剩下刺目的烈日金芒射入房殿内,继续炙烤烘熏着死寂无人的整个双天寝殿。平日本该在殿内殿外随时能见到的伺人皆不见踪影。
传话后紧随质辛回来的司殿,气喘吁吁看了看大开的殿门,轻笑摇了摇头,见书房并未什么声音传出,也无诧异,天之厉和天之佛应该是在密告质辛太子什么事,随即走近从外紧紧关闭了殿门:“王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急,只要王和王后传话,从来都不记得关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