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六章 这,就是偏爱—— (第1/2页)
法正命苦啊!
忍了多半生,苦了多半生,好不容易否极泰来,却又要遭受这样病魔的折磨。
仔细的论起来,他是扶风郿人,爷爷是东汉时期赫赫有名的名士,但因为性格太过正直的原因,所以基本上没有留下太多家底。
这也导致法正的起点并不高。
建安初年,天下大乱,中原四分五裂,战乱不断,很多地方闹起了饥荒,法正被逼无奈,只能与好友孟达一起来到蜀地,为刘璋效力。
可法正的名气不大,又不是带资进组,所以并没有得到刘璋的重用,而是给刘璋打了很久的“杂物”以后,才勉强被封了个“新都县令”。
在刘璋麾下,最高也只做是到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军议校尉!”
那是法正人生总极其晦暗的一段日子,他无比郁闷,凭什么…他为了生计起早贪黑,脏活累活一肩挑,可偏偏,功劳永远是别人的,而他…永远被那些小人无下限的诽谤。
也是这些年,让他的性格发生了转变,让他变得睚眦必报,变得成为蜀中官员眼中的另类。
之后,法正结识了益州别驾张松,张松也不甘于侍奉庸主,于是两人每每一起探讨郁闷人生,感慨人生无常,世态炎凉。
转机发生在建安十三年,也就是赤壁之战那年。
刘璋想要巴结曹操,于是派张松出使曹魏,但张松因为在曹魏受辱,故而回来之后一直劝说刘璋应当与曹操断绝往来。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年发生了改变。
此后,时局的变幻飞快,曹操南下荆州,刘备与孙权为了抵抗曹操达成同盟,赤壁一战大败曹操!随后,刘备逐渐的壮大了起来。
这时,刘璋又想与刘备交好,于是请教张松,张松便向刘璋提议…让法正出使荆州。
实话实讲…
起初法正是想要推脱掉这个差事的,毕竟在他看来,此前的刘备被曹操追杀了半辈子,连保命都是问题,这样的军阀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谈的。
但在张松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法正还是踏上了征程。
就这样…
法正第一次出现在刘备的面前,也就是在法正见到刘备的一刻,浅谈了片刻,他便被刘备深深的吸引。
他能看出来,这个外表仁厚的老好人,内心中却是躁动不已,骚动不安,这种感觉…是仁厚表现下内心中怀有大志的表现。
法正太懂了,因为他…他也是这样的人啊!
他意识到,他与刘备刘玄德是同一种人!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有着相同“小人物”逆袭的憧憬。
随着愈发深入的了解,他们一见如故,他们相见恨晚,法正愈发坚定了他的想法,他就像是刘备的影子,刘备就像是为他的那颗躁动、不甘、不屈的心而存在的一般。
于是,从那时起,法正就将刘备当做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挚友,这份情谊要远远的超过孟达,超过张松。
而他回到巴蜀后,就开始与张松商量,怎么才能暗中支持刘备,辅助刘备大业!
建安十六年,刘璋听说,曹操要派司隶校尉钟繇去对付张鲁,这个消息让刘璋十分害怕,他担心若汉中被曹操先夺下,那…他的益州岂不是唇亡齿寒?
也就是在这时,张松劝刘璋求助于刘备,让刘备带兵来安定益州,一如昔日…刘备替刘表守北大门新野一般!
同样的,这一次…依旧是法正被委以重任,去迎接刘备。
法正与孟达各带了两千兵迎接刘备入蜀,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
只是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负责内应的张松暗投靠刘备这事暴露了,被兄长张肃杀害。
张松死后…双方也就彻底摊牌了,刘璋与刘备已然决裂,刘备直接向成都进军。
这时候,又出现了新的变故,益州从事郑度,给刘璋出了个好主意,只要坚守城池,拖住敌方,刘备粮草有限,肯定无法长期对峙。
只要拖下去,一定能将刘备拖垮。
这个消息传到刘备耳中,刘备惶恐不已,又、又、又、又是法正,是他笃定,刘璋此人夙来爱护百姓,诸如坚壁清野这样损害百姓利益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果不其然,刘璋就如同法正预料的那般,就这么徒手放弃了他唯一的胜机。
之后的战争中,刘备打的是顺风顺水,又是法正,在这种局势下,为了避免过大的消耗,亲笔一封书信寄给刘璋,替刘璋认清形势,也正是这封信,使得刘璋那最后的抵抗之心彻底动摇了,只得无奈出城投降。
再往后,刘备占据巴蜀,为了联合本地氏族,故而在送走孙尚香后,迎娶吴懿的妹妹为妻,但恰恰因为这吴氏是个寡妇,其亡夫是刘璋的兄长,同为汉室宗亲,是同族…
刘备生怕违背伦理纲常。
这时候,又是法正以“晋文公”的例子,为刘备开脱。
这使得因为“仁义礼法”的人设…吃满红利的刘备,再不用为这个人设所限制,法正替他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尽管有些八面玲珑,不择手段…但事儿在法正的操持下,就这么轻松的,附和公理与人性的办成了。
这样的法正吗,刘备如何能不喜欢他呢?如何能离开他呢?
这也是为何,在刘备的大婚之时,一贯睿智的法正,会被人轻而易举的一激之下,喝下了那么多酒…
他也是由衷的为好基友高兴啊!
往事如烟…
这一幕幕汇聚成了一张张画卷,不断的游离在刘备的梦境中,让他的情绪愈发的凝重,让法正的梦中遗言愈发的痛彻心扉。
——『我唯独担忧你在这路上必定会遇到的重重荆棘…担忧我走后,那荆棘伤到你可怎么办?』
——『我便是化身一坡黄土,亦当庇佑大汉,庇佑主公,也庇佑我法孝直一生中唯一的挚友!』
——『汉师北定中原日,国祭无忘告法正…』
这一句句话在刘备的耳畔间振聋发聩。
曾几何时,小时候的刘备指着那颗院子里的大桑树,信誓旦旦的扬言,我将来要做羽葆盖车!
可现在,他愿意用那羽葆盖车的梦想去换回法正的性命,亦或者是用他的命来换法正的命…
——“兴汉不能没有我刘备,可我不能没有你法孝直啊!”
——“孝直你说话呀,你继续说话呀…说话呀…”
刘备在梦境中狂啸,现实世界里,他的嘴巴也一直在不断的喃喃,一行行热泪…便是睡熟了,依旧从他的眼角不断的流出。
“嘀嗒!”
“嘀嗒!”
这泪水掉落在地面上的轻响,就仿佛是在记录法正离去的步伐一般。
孙乾、简雍、糜竺一直守在这里,刘备累的睡倒了,他们却不敢睡,事实上,看着眼前这“主仆”别离的画面,他们也是痛彻心扉。
就在这时…
一名照顾法正的医者惊恐的呼喊:“不好了,法正先生喘不过气来了…”
果然,法正呼吸粗重,像是要窒息一般,身子也在抽搐…宛若身体中的血液彻底的淤堵,让他十分难受。
也就是这声音传出的刹那,刘备的眼睛突的一下睁开了,睁的极大,仿佛是一夕间就从睡梦中醒转。
看着法正痛哭的模样,他紧张的惊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大夫赶来,一个为首的大夫在号脉过后,面如土色,“多半是法正先生今日服用的那药,那药有问题啊…左公且看,法正先生如今小腹胀的厉害,呼吸细若游丝到几乎停滞…脉象虚弱,他的身子里血府已然彻底堵塞…已然…已然可以说是形如枯槁,怕是…怕是也就这个时辰了!”
说到这儿,这大夫朝刘备行礼道:“臣就说,女子行医本就是杏林忌讳,女子带来的药…也…也…唉…也罢,左公还是早早为法正先生准备后事吧!”
“闭嘴!”不等这大夫把话说完,孙乾仿佛抢先感受到了刘备的痛苦,他直接脱口怒斥,“那女子乃神医张仲景的女弟子,这药…又是江东的云旗公子作保,难不成…你是在怀疑云旗公子的话?”
这…
“臣不是这个意思…”大夫连忙低头,“坊间总是有许多冒充名医弟子者,云旗公子若然被蒙蔽,也是…也是有可能的!”
“退下吧…”这次是刘备张口,他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没听到么?主公让你们退下。”孙乾怒气冲冲的朝着这一众医官喊道。
“公祐(孙乾)、子仲(糜竺)、宪和(简雍),你们也一并下去吧…”刘备的声音再度传出,声调比之前那次还要虚弱,“这最后一程…让我独自一人送送孝直吧!”
这…
孙乾、糜竺、简雍彼此互视一番,然后三人拱手告辞。
一时间,这诺大的屋舍中仅仅剩下刘备与法正两人。
“孝直啊…”看着法正痛哭的模样,刘备一边紧紧握住他那冰凉的手,一边说,“该说的,你在梦里都告诉我了,该哭的,我也在那梦境中哭够了,若这病症实在让你痛苦,你便安心的走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让我更加器重诸葛孔明,你让我对关麟委以重任,时时刻刻的相信他,我都会牢记于心…你的话,你的眼光,你的心意…我…我还能不了解么?”
说是不哭,可说话间,眼泪就仿佛断了线的珠链一般…根本遏制不住。
却就是在这一哭之际,刘备恍然间察觉到了什么…
他敏锐的察觉到…他方才吟出的那句“你让我对关麟委以重任,时时刻刻的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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