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七章 可知我琅琊诸葛一氏,家学渊源? (第2/2页)
或许他们都有赌的成分,但他们…就是赢了,赢了逆魏,赢了曹操,赢了许昌…胜券在握!
这时,曹操的声音总算传出,但像是在心头经历了百爪挠心一般,他显得有些疲惫,语气也再没有之前的霸道、威慑。
“诸葛使者好一张利嘴啊,你生父诸葛子瑜便擅长话术,你继父诸葛孔明更是在东吴舌战群儒,今日…孤算是见识到,何为琅琊诸葛氏,琅琊诸葛氏…能言善辩,家学渊源哪!”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他带着巨大的妥协继续开口,“至于诸葛使者提及的此事,孤与众臣子还要商议,诸葛使者回驿馆等候如何?”
诸葛恪拱手,“此事关乎曹魏三万军士的性命,此事又关乎曹魏许都城百万生灵,此事还关乎魏王的威望,关乎曹魏的人望与军心,晚辈斗胆请魏王三思而行!”
曹操抬手,“诸葛使者请——”
诸葛恪彬彬有礼的退了出去,许褚与典满怒不可遏,典满大声道:“大王何故纵容他?让俺去驿馆宰了他,大卸八块…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大魏无关!”
面对典满那儿戏一般的提议,曹操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颓然:“能杀孤早就杀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关麟得人哪!刘玄德,他得人哪!”
诸葛恪带着两名心腹侍卫走下了魏王宫那数百阶的高台,侍卫感慨道:“诸葛公子方才一番话驳得曹魏文武哑口无言,神了,神了…”
诸葛恪却是端着持重的步伐,他低声道:“不过是意料之中,一切…都在云旗公子的算计之中!包括这一次时局下,迫于无奈的舌战群英——”
侍卫接着说,“不论如何,诸葛公子也赢了!”
听到这儿,诸葛恪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湛蓝的天穹,仿佛那云层之上,他看到了他的父亲诸葛瑾,看到了继父诸葛亮的面貌…
也仿佛在这一刻,他诸葛恪实现了自己,成为能与生父、继父在诡辩、舌战上“并驾齐驱”,乃至于“一争高下”的存在。
正应了那一句,琅琊诸葛氏——家学渊源!
错了,错了…
他诸葛恪此番…既是深入虎穴来此许都…
那他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是超越父辈,做琅琊诸葛氏的第一人!
…
…
朝会刚刚散去,曹操就迫不及待的召开小范围的“霸府”会议。
贾诩、程昱年龄大了,一连参加两次会议多少有些疲惫,但这种时候,时局间不容发,关麟就差在他们的头顶泼“粑粑”了,贾诩与程昱就是硬撑着也得顶住。
按照身份,新晋的军师祭酒李藐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
但…因为夏侯惇无法参加,李藐作为夏侯惇的眼睛,他便代替夏侯惇参加此次霸府会议。
被人拿住了“七寸”,曹操的心情并不好,一双眼睛始终眯着,就没有睁开过,从面颊上,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他的忧心忡忡。
“你们以为如何?”
曹操总算问出了这句。
程昱拱手,“尽管不想承认,可那诸葛恪,不…是他背后关麟借那诸葛恪之口讲述给我们的是事实…现如今的局势…选择对于大魏而言太奢侈了,大王…我们没得选!”
程昱说出的一条无比扎心的事实…
曹操的目光冷凝,望向贾诩,“文和?你说呢?”
贾诩本不想说话,但迟疑再三,还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讲述了出来,“关麟这一计,让我想到了战国时,秦、韩交锋,韩国不敌于是…就把上党郡献给了赵国,祸水东引,从而使得秦赵交锋多年,让韩国在两强之间得以苟活…同样的,关麟这一计,让我想到了孙膑两攻大梁逼死庞涓,让我想到了大汉的推恩令…”
贾诩没有提及关麟这一计,可句句又没有离开这一句。
曹操何等聪明?从贾诩的第一句话起,他就听懂了贾诩的意思,贾诩是告诉曹操…这是关麟施展的明谋。
明告诉你这是坑…但你却不得不跳!
明告诉你曹操那“三万魏军”,那“徐晃”是饵,是陷阱,可你曹操哪怕看出来了,这个陷阱也不得不跳进去。
贾诩这话…其实已经表明的态度,不是救不救,而是往这陷阱里跳…跳…跳——
曹操把目光最后望向李藐,“李军师?你怎么看?”
“我在想…”李藐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道:“这飞球就一定是无敌的么?”
唔…
李藐像是为曹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曹操惊喜的问:“怎么说?”
李藐沉吟了一下,接着说,“目前可知的是这飞球用空袭的方式,抛掷引火物,造成炼狱火海…这一招是很厉害!可在我看来,那诸葛恪所言空袭许都城却是子虚乌有之语…刘备素来以仁义标榜?就是他关麟杀人不眨眼?刘备会让他如此大规模的屠戮生灵么?他刘备若敢无视,他前半生在百姓中立下的民意与人望,岂不是付之东流…”
说到这儿,李藐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便是为此,大王无需再议那诸葛恪提及的许都百万生灵涂炭之事,那不过是那关家逆子唬大王的,他所能拿出的唯独是三万魏军兵士与徐晃将军的安危罢了…”
总算…
这么多不利言语中,唯独李藐这一条细致、缜密的分析,让曹操心情和缓了不少。
也让曹操有一种能喘出一口气的感觉。
曹操接着问:“李先生,你接着说…”
李藐眼珠子转动,然后道:“再说这飞球的弱点,它的行动其实并不快,樊城被焚是因为子孝将军要放缓水灾,故而在其中遍布沙袋,却不曾想…那关家逆子正是利用了这点,没有用水淹,反倒是用火攻,如此这般…原本防范汉水倒灌的沙袋,反倒是成了困住魏军兵士的桎梏…这才一夜之间,让他关麟焚烧了几万魏军兵士!”
“可…试想一下,若是没有这些沙袋呢?若是城门及时敞开呢?若是有人提前预警呢?我试着按照如此想法去推断了下,这让我有一种霍然明朗的感觉…这飞球是有弱点的,他怕两件事?”
“两件事?是何事?”曹操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李藐调动了起来,就连语调都激昂了许多。
李藐继续分析,“其一是这飞球虽翱翔于天际,但速度并不快,它只能打击集中在一起的兵力,且必须是突袭,如此去看…它害怕的是化整为零,是分散行军!其二,是地下…”
李藐指了下地底,“斥候传来的消息,樊城中…凡是躲过那炼狱火海的兵卒,无有例外是躲入了地窖,这么看…只需要再一座城池中加修地洞,制造出类似于‘防空洞’的居所,在预警来临之时,所有军民悉数藏入地底,那就算飞球再厉害?再能炼狱火海…又能耐我何?不过是损失些许建筑物罢了!若那关麟真的敢焚了许都城的建筑物,那整个许都,军民势必勠力同心、同仇敌忾,那时候…大王的兵也将变成哀兵,哀兵必胜——”
霍…
李藐的这一番真知灼见让曹操惊喜、惊骇、惊叹,乃至于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不得不说,李藐的话是从全新的角度去阐述这飞球,去寻觅这飞球的弱点。
或许…若是曹操、贾诩、程昱…能够静下心来。
能够仔细的把有关这“飞球”的战场在脑海中过一遍,在心头模拟一遍,那么…极有可能,也会分析出这样的结论。
但是…
因为襄樊战场那炼狱火海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的兵败如山倒也发生的太突然了,再加上关麟借诸葛恪之口施展的“阳谋”,故而…曹操与贾诩、程昱的心始终是乱的。
倒是这种时候,李藐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
这种时候,大魏需要这么一个能稳住神儿的人。
“李军师所言极是…”曹操当即吩咐,“即刻,孤要征用许都城所有的地窖、酒窖,这些地下之所…所藏之物,悉数腾空,就按照李先生说的,这些地下场所暂时充当‘防空洞’…此外,告知子健,让他赴洛阳城,挖掘、开凿更多的地窖、地洞,以备不时之需!”
“大王所言甚是…李先生亦是高见!”程昱答应一声,拱手回答。
贾诩轻轻的捋着胡须,还在琢磨着…李藐提到的这几点。
不过很快,他也先朝曹操拱手,在朝李藐拱手,“不愧是救下夏侯将军的大才,不愧是大王慧眼识得的英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冷静分析,此番心境…让人佩服啊!”
面对着贾诩与程昱的夸耀。
李藐收起他的狂傲,笑着回道:“哪里,哪里!”
倒是曹操…大笑一声,一手拍着李藐的肩膀,一边道:“从此之后,军师祭酒李藐参与霸府议事!除此之外,孤校事府的副掌事一直悬而未决,终于,孤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入霸府!
——入主校事府!
李藐在一日之内达成了这两条成就。
无疑,这是喜人的。
同时,这也是关麟授意李藐这么做的。
如果仔细的去分析,其实李藐说的这些…约等于没说,根本经不起细致的推敲。
因为他能想到的这些,若是给与曹操、贾诩、程昱一个镇定的环境,再加上一些时间,他们也能够想到。
同样的,关麟从不以为“热气球”是无敌的,事实上…古人的适应的能力是十分夸张的。
关麟的“热气球”只能打奇…
如今,曹魏上下已经特地防范于它,热气球的作用自然也就大大的削减…乃至于被曹操模仿出来。
关麟从未小觑过古人的制造能力。
许多新鲜事物,不是他们造不出来,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往那儿想!
故而…关麟特地用“热气球”的弱点,完成它最后的使命,那便是:
——送李藐一程!
果然…
成效斐然。
“大王…”这时,李藐适时张口,他淡淡的道:“大王,其实与这诸葛恪的谈判可以往后拖一拖,毕竟…此番进击荆州的又不是只有大王一家!想来,江东的捷报也该回来了…”
说到这儿…李藐故意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副欣欣然的笑脸:“那关麟、诸葛恪既能用平鲁城三万兵马与徐晃要挟大王,那大王如何不能拿江陵、长沙的荆州兵勇、万千黎庶去要挟那关家逆子呢?一些事儿,虽阴损、毒辣…寇可往,王亦可往!”
李藐的话让曹操心花怒放。
——『好一个泰然自若、想法缜密的李藐!』
——『好一个孤的大魏国士!』
…
…
许都城,驿馆。
难得诸葛瑾今日来寻诸葛恪,这对昔日的父子,罕见的一同吃正餐,更罕见的是,这一顿正餐悉数是诸葛瑾亲自烧的。
“这鸡汤如何?”
“好喝!”
“这驴肉又如何?”
“香的很…”
“这狗肉、鹿肉呢?”
“爹?孩儿是喜欢吃狗肉、鹿肉,但…这许都城天干气燥,孩儿这身子上到处都是火气,嘴巴里一天到晚疼的厉害,还是不吃这燥热之物了。”
似乎是怕伤了生父的心,诸葛恪连忙补上一句,“当然,味道还是绝美的,若是不绝美,岂不是白杀了这鸡、鸭、狗、鹿?”
诸葛瑾与诸葛恪一边吃饭,一边攀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藏着,更不用掖着。
就像是昔日,这一对父子在吴郡诸葛府邸中一般无二。
还是熟悉的人,还是熟悉的胃口,还是熟悉的厨艺…也还是那父子间亲密无间,侃侃而谈的话。
“爹…”
喝完了一碗鸡汤,诸葛恪很豪放的用袖子擦拭了下嘴唇边的油渍,“爹…我可要说你了,君子远庖厨,还是你教我的,自从教我这句后,你便不再亲自下厨…怎生今日…”
“喝你的鸡汤吧…这十一味药材熬制三个时辰,方出锅的鸡汤都堵不住你的嘴啊!”诸葛瑾带着几许责备,更多的却是笑意…
只是,这笑意中似乎多出了几许别样的情绪。
就比如…是挣扎与彷徨!
“爹有事儿?”
“没…没…”
“知子莫若父,知父亦莫若子,爹有心事是藏不住的…”
“你一口一个‘爹’叫着,这乱了规矩…”
“继父是爹,生父也是爹…孝顺继父,难道…生父就无需孝顺了?唉呀…爹,又被你绕进去了,孩儿是在问爹的心事,怎生爹又顾左右而言他?”
诸葛瑾与诸葛恪的对话语速极快…
快到让人应接不暇。
还是吾粲受不了这一对父子的“舌战”,“哐”的一声,他推门而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向诸葛恪,愤愤然的说。
“你爹能没有心事么?”
“你小子吃完这一顿,甩甩屁股走人,可你爹…却要赶赴东吴,去那菜市口…让人围观者砍掉脑袋咯!”
“吃吧,吃吧…你爹这手艺,吃完这一顿,你再吃不到下顿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