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杨广X李世民-152 敬畏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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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柴绍这才抬起头，看着李世民一双乌黑的眸子之内已淡去了那种悲痛苦涩的神色，而代之以闪烁不已的沉吟深思。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就是这样了。世民，你身上确实有一种很能吸引身边的人的……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是磁石自然而然就会把靠得它够近的铁器吸过去一样。只要是能够跟你略有深交的人，都会觉得你很有本事，进而又会感到你的品行正直高洁，于是他们不由自主的就会喜欢你，喜爱你，甚至是……爱上了你。但这就有如世人都喜欢梅兰竹菊之类的花草一般，这是因为人有向善之心，这与人有爱美之心是如出一辙的啊！”
　　
　　柴绍一边这样开解着李世民，一边却又觉得他这也是在“剖析”着自己是怎么爱上这少年的。最初，自己应该是因为同情他的遭遇而对他心生怜惜吧？然而，当自己与他相处日久，他的坚强、他的乐观，都让自己深感如果光是同情他，那么跟长孙顺德等人直截了当地侮辱他相比，其实只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之别。再后来，毬场上的大比试让自己见识到他的武艺高强，以及比这武艺高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心高气傲。其后在凝云阁里听他细述打骂皇帝的三个原因，则又让自己惊觉他的心计厉害。而掖庭宫的进去又出来，又显示出他是何等的心地善良而又不屈不挠。再到这段时间以来，他意识到皇帝对他的爱，他也情不自禁地爱上皇帝，他又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他是如何的勇于直面事实，却又长于克制自我不去继续犯那至少在他看来是错误之举……这样的一个少年，叫自己如何能不爱上他呢？
　　
　　应该说，这世上，根本是不会有人能抗拒得了的吧？
　　
　　最后浮上柴绍脑海里的，是这么一句足以让他完全地坦然的念头。事实上，他早就放弃了抗拒这种对李世民的感觉，他就算是曾经有过害怕，也只是担心李世民若知道了自己这种心情，会把它与皇帝对他的色心混为一谈。
　　
　　他停了下来，李世民一时也没接口。两人就这样默然相对，耳边惟闻啾啾的鸟语、细细的虫声在轻轻的鸣响。
　　
　　良久良久，终于是李世民先开了口：“柴队正，你对我的开导总是那样充满了睿智，只是……你也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好，于是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反倒却是……因为我太好了……”那唇角不觉微微的翘起，淡淡的笑意从唇上流溢而出。
　　
　　这比风还清、比云还淡的笑意，却如同是这世上最庞大、最沉重的锤子，一下敲落在柴绍的脑袋上。他只觉耳边似是“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碎掉了、化掉了，只剩下……眼前的李世民，这淡淡地向自己笑着的少年，还是完整的，还是那样的美好无缺，呈现在他面前……
　　
　　然而，这淡淡的笑意很快就隐去，又再次被一抹苦笑所取代：“可是……只是柴队正你那样只记着人家的好处、不记得人家的坏处的人，才会那样善意地看我的吧？皇帝为什么会喜欢我……这里头是有些很特别的缘故的，只是此事涉及到掖庭宫里的隐秘，我没法跟你解释。至于突利……还有他的那些随侍，他们并不知道我这千牛备身的真实身份，不知道皇帝把我视作禁脔，才会那样把我的箭术武艺与我这个人混为一谈，因此才会那样轻易地喜欢上我吧？但是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就拿我们小队里的人来说，他们最清楚我为什么会呆在这宫里，他们可就不会因为我赢了大比试的头名、打骂了皇帝、箭术上胜过突利……不会因为我做过这些表面上很风光的美事，就改变对我的看法。他们这些最了解真相、也不会把我什么都往好的那方面想的人，他们对我的观感，才是最真实的吧？”
　　
　　柴绍一皱眉头，道：“世民，你该不是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小队里的人对你还是抱有成见，对你还是鄙夷不屑的吧？我刚刚不是才说过吗？连长孙顺德这以往最鄙薄你的人现在都变作由衷地敬佩你了，你不知道的吗？”
　　
　　“怎么会啊？”李世民那唇边的苦笑化作了失笑，“就在刚才我问他那句突厥话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都分明是鄙夷不屑的。”
　　
　　“不！以前他误会你最深，这次却是你对他误会最深了。刚才我亲口听他解释了，他说他绝对没有对你怀有半分鄙夷不屑之心，就算他当时真的有向着你流露出那样的神色，那也是对说了那么无耻之言的突厥人感到鄙夷不屑，并不是针对你的。”
　　
　　李世民的瞳孔一下子扩大：“真……真的吗？顺德大哥……他真的那样说？”
　　
　　“是真的。那时刘大哥也像你现在那样误会他，于是把他急得甚至是拿他那腰间的千牛刀发誓。你也该知道，顺德大哥虽然是个粗鲁莽撞的人，但恰恰因为如此，他也不会是那种懂得巧言令色、能说出违心之言的人，不可能是因为觉得我对你好就故意也说些对你好、以便能讨好我的话，是吗？”
　　
　　李世民不觉点了点头，那脸上的神色也从难以置信慢慢的沉静下来。他又低头沉吟了好一阵子，才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他们也不鄙视我吗？”
　　
　　“经过去年大比试那次皇帝安排你跟刘大哥再比一场以决出千牛卫中真正的头名之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刘大哥的为人比顺德大哥要心清明理得多。但我还没跟你说过的是，那天晚上他一直坐在临湖殿的院落里，等我回来告诉他皇帝要如何处置你。当他听到你被皇帝打进掖庭宫的时候，他哭得比我还厉害，将一切过错都揽到他自己身上，觉得都怪他害了你。我费了好大的唇舌才向他解释清楚，你其实不是一时气昏头才打了皇帝，劝解他不要那样自责；最后却是他倒过来开解我，说他不相信天公真的会瞎了眼，竟然让你那样的好人就此一辈子湮没在掖庭宫那样的地方。后来你真的从掖庭宫出来了，那时他已做了队副，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也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至于小段，他年纪比你大一岁，心思却比你单纯得多，简直就是天真烂漫。他是有过害怕你在这小队里会让外人以为连他这少年人也是皇帝的娈童，但他不晓得害人的，其实也不懂欺负人，甚至连恨人都不会！还有阿琮……呃，他是比较奇怪，总是不肯与你打照面，但我知道他本性不是坏人，应该只是看着队里的其他人都对你冷漠置之，就也跟着那样做吧？”
　　
　　听到此处，李世民接口道：“就是啊，自从柴队正你数落过他们之后，队里的其他人都一直对我冷漠置之——毬场大比试之前是那样，我从掖庭宫里出来之后还是这样。他们心里若不是还鄙视着我，又怎么会那样冷淡的对待我，当我好像根本不存在于他们中间一样呢？”
　　
　　柴绍凝视着李世民那双带着幽幽怨怼之色的眼睛，道：“毬场大比试之前，他们确实是因为心里还是鄙视你，但又受着我的压制而不敢再公然地欺负你，于是索性就祭出这冷漠置之的一招。可是同样是在刚才，但这次是小段亲口说的——他说大比试之后他们都已经明白了以前把你想得那么坏是大错特错；而你从掖庭宫出来之后，虽然他们是看出你跟皇帝有做那种事，但他们都能体谅你是被皇帝逼迫的。小段这么说了之后，我再问刘大哥这队副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都点了头的。”
　　
　　看着李世民的瞳孔再次霎时放大，柴绍等他问出自己早就想到他会问的那句“那为什么他们还是那样冷淡地待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我不理不睬？”之后，才慢慢的说道：“世民，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他们冷淡地对待你，而是你冷淡地对待他们；不是他们对你不理不睬，而是你对他们不理不睬？”
　　
　　“啊？怎……怎么会是我……”
　　
　　柴绍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每天都躲开他们自个儿练武吗？你不是每次在临湖殿里吃饭都等其他人吃完走开了才入座吗？”
　　
　　“这……”
　　
　　这一次，不是因为柴绍打断了李世民的话，而是他自己才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柴绍等了好一阵子，都没等到李世民继续分辩下去，便又说道：“世民，毬场大比试那一次，他们都看到你是如何的武艺高强，还有就是如何的心高气傲，甚至敢于打骂皇帝……这次，他们还见识到你的箭术如神，连突厥人都对你顶礼膜拜……你想一下，换成如果是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什么都比你强、还要是强很多的人，你敢主动去搭理他吗？你不会觉得是他在天、你在地吗？他还要是经常躲开所有人自个儿在那里练习十八般兵器，有意无意的就在大伙儿面前展示他样样皆能、还要样样皆精……吃饭也不肯跟大家同桌……你说吧，你对这人，除了敬而远之，畏而避之，还能怎样？”
　　
　　李世民这下子张大了嘴巴，不要说没法说出话来，一时之间连合拢起嘴巴都办不到了。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柴绍这话描述的是怎么一种状况。因为，他以往随父亲进入军队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也曾经历过这种状况。当时，是母亲窦氏教导他要放下自己是一军主帅的儿子、还要是军中年纪最小却武艺最强之人的架子，与普通士卒平易交往。如今，却是柴绍这队正一言惊醒了他这梦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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