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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一章 山巅问拳

第九百零一章 山巅问拳 (第2/2页)
  
  武夫切磋,从来不讲究个赤手空拳,就像武圣吴殳,就会习惯以佩剑、木枪对敌,如果一件都没有用,说明就是一场境界悬殊的教拳了,对手甚至不值得吴殳压一境。
  
  陈平安朝裴钱笑着伸手道:“师父得跟你借样东西,就是那件你在金甲洲战场的战利品,符箓于玄前辈送你的。”
  
  裴钱虽然心中讶异万分,但是脸色如常,因为她就从来没见过师父展现过什么枪术。
  
  裴钱依旧从小陌先生赠送的那件“小洞天”当中,取出一杆两端枪尖都已被她打断的长枪。
  
  倒是她近些年,偶尔会取出这杆长枪,偷偷演练一番脱胎于那套疯魔剑法的枪术,其实就是闲来无事,闹着玩的。
  
  陈平安伸手攥住长枪中部,缓缓走向扫花台中央地带,期间掂量了一下长枪的重量,再数次拧转手腕,骤起弧线,长枪画圆。
  
  再不趁手。
  
  也趁手了。
  
  一杆长枪,如臂指使。
  
  陈平安看了眼开山大弟子,忍住笑,好像在说等下看好了,能学到几成枪法精髓是几成。
  
  因为有个周首席的缘故,陈平安对那个能够在桐叶洲得个“武圣”尊号的吴殳,其实并不陌生。
  
  再者天下武学,浩荡百川流,归根结底,皆是万流归宗的唯一路数,练拳尚且是练剑,拳法如何不是枪术。
  
  裴钱何等聪慧,立即恍然,转头瞪眼怒道:“大白鹅,是不是你与师父说的,我有偷耍枪术?!”
  
  崔东山一脸呆滞,呆若木鸡,这也能被怀疑,咱俩的同门之谊就这么风吹即倒吗,崔东山赶紧伸出两根手指,眼神幽怨道:“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无此事!大师姐,真真冤死我了,天可怜见,小师兄就不是那种喜欢背后嚼舌头的人呐。”
  
  裴钱背靠栏杆,懒得跟大白鹅废话,开始聚精会神,想着一定要认真观摩师父的这场问拳,之前在正阳山,与那头搬山老猿过招,师父其实根本就没有用上全力。
  
  一袭青衫长褂,在场中站定。
  
  本就不是一杆正统意义上的长枪,故而无缨亦无纂。
  
  一身黄衣的叶芸芸,紧随其后,与之对峙而立。
  
  双方都是止境武夫,而且凑巧暂时都是气盛一层。
  
  按照礼数,各报名号。
  
  “蒲山云草堂,叶芸芸!”
  
  “落魄山竹楼,陈平安。”
  
  裴钱咧嘴一笑。
  
  黄衣芸要吃苦头了。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师父是第一次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加上“竹楼”一说。
  
  外人肯定不晓得其中玄妙,只有自家落魄山的纯粹武夫,才会清楚其中的分量。
  
  一瞬间。
  
  两位在各自一洲都算极为年轻的止境武夫,几乎同时移动身形。
  
  陈平安手持长枪尾端,枪扎一线,神化无穷,转瞬间便抖出个绚烂枪花。
  
  黄衣好似身影矫健快过青衫一线,已经避开那团好似暴雨的枪花,青衫挪步侧身,架起长枪,下压一磕,被淬炼得极其坚固的长枪竟是枪身依旧笔直,仅在枪尖前端附近弯出一个诡谲弧度,刚好砸向黄衣芸的肩头。
  
  叶芸芸一个弯腰,腰肢拧转,身形旋转,快若奔雷,一掌拍在长枪之上,同时身体微微前倾,便已来到青衫身前,一记膝撞。
  
  陈平安就只是以撼山拳谱的六步走桩,挪动身形,只是稍稍更改路线而已,双方好像极有默契地互换位置,陈平安回身一枪,依旧是直出直入,叶芸芸竟然就那么站在了枪尖之上,蜻蜓点水,踩在枪身之上,对着一袭青衫的头颅就是一脚斜挑而去。
  
  陈平安身形后仰,单手拖枪退出数丈,猛然间一个身形回旋,枪随人走,手中一杆长枪,就是朝那黄衣芸拦腰斩去。
  
  叶芸芸悬空身形凭空消失,长枪落空的那道雄浑罡气,透过枪身朝天撞去,竟是直接将高处云海一劈为二,犹有一阵闷雷震动的惊人声响。
  
  一枪当头砸下。
  
  叶芸芸侧过身,枪身几乎是从她眼前笔直落地,却在离着扫花台还有寸余高度,枪身突然停滞悬空,只是地面被充沛罡气波及,依旧当场崩裂出一条沟壑。
  
  双方奔走速度之快,风驰电掣,不光是隋右边穷尽目力,依旧已经捕捉不到任何画面,就连薛怀都是只能看个大概意思。
  
  薛怀自认要是挨上双方任何一拳,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半式,其实问拳就可以结束了,他那远游境体魄,在这种分量的枪术、拳招之下,完全不堪一击。
  
  叶芸芸身姿曼妙,与青衫递拳,可谓神出鬼没,好似一幅高人行吟图,拳出如龙,龙如走水。
  
  她似乎开始占据上风。
  
  一拳原本应该砸中对方下巴,青衫只是横移一步,长枪在肩好似挑山。
  
  青衫肩头微微倾斜,枪身滚动些许,叶芸芸瞬间身形撤退出去十数丈,躲过一拳。
  
  陈平安收起并拢双指,差一点就要抵住叶芸芸的眉心,他重新转为双手持长枪,一次次画弧,好像要刻意发挥出距离优势。
  
  扫花台上由枪尖拖拽而出的流萤光彩,圆与圆或叠加或交错,璀璨夺目。
  
  叶芸芸依旧气定神闲,由六幅蒲山仙人图演变、衍生而出的六十余个桩架、拳招,在她手上纯熟使出,比起弟子薛怀倾力用来,师徒双方有云泥之别。
  
  而那一袭青衫,出手次数,大致是攻三守七,但是陈山主的每次攻势,尤其是几次崩枪式,都要让薛怀误以为是吴殳在此出枪。
  
  因为吴殳的那位唯一嫡传郭白箓,这个天资惊人的年轻武夫,与薛怀私底下有过一场问拳,薛怀虽说对比方高出一境,依旧只能算是小胜。
  
  而且薛怀心知肚明,对方藏拙了,未曾全力施展杀手锏,当然薛怀未曾压境,也同样没有倾力出拳就是了。
  
  通过与郭白箓的那场切磋,薛怀大致看出吴殳的一部分枪法脉络的精微独到处。
  
  今天再来看待陈山主的枪法,总觉得与那吴殳,双方招式截然不同,却是神意相近。
  
  山下江湖,一直有那月刀年棍久练枪的说法,若是撇开那几分枪术名家自吹自擂的嫌疑不谈,
  
  难怪陈山主先前与师父开口言语时,会说“趁手”二字。
  
  一枪迅猛戳向黄衣芸脖颈处。
  
  枪尖落空。
  
  之后数次枪尖直指面门,次次皆落空。
  
  黄衣芸从头到尾,脸色淡漠,气定神闲,最后竟然伸手攥住枪尖,一个往自己这边拖拽,再一脚踹出。
  
  简简单单的一拖一踹,却用上了蒲山历代山主之间口口相授的两种不传之秘,一拳名为“道祖牵牛”,一拳名为“水神靠山”。
  
  一脚如撞钟,踹得陈平安直接倒飞出去,不过枪尖也在叶芸芸手心割出深可见骨的血槽。
  
  如影随形,叶芸芸一脚横扫,踹向陈平安的一侧太阳穴。
  
  陈平安仓促间只能像是垫出一掌,挡在耳边,随后砰然一声,青衫身形横飞出去十数丈,陈平安以枪尖遥遥抵住扫花台栏杆,再一脚踩地,才堪堪止住身形。
  
  叶芸芸迅速更换一口武夫真气,她瞬间神意饱满,一身沛然拳意,甚至还有几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气象。
  
  如酒鬼痛饮一壶醇酒,犹不尽兴。
  
  一旁观战的薛怀,看着那个挨了两脚还能不倒地的陈山主。
  
  老夫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偷拳?
  
  同样一种蒲山拳法招式,甚至是同一种拳理,薛怀自己递出,与师父黄衣芸,只会差距极大。
  
  师父曾经说过武夫十境气盛一层的玄妙光景,而任何一位跻身止境的山巅宗师,似乎“看拳”就能“学拳”。
  
  只是薛怀再一想,远远不至于,定然是自己想岔了。
  
  这位陈山主,是正人君子。
  
  虽说与这位年轻隐官打交道不多,只是这点眼力和识人之明,薛怀自认还是有的。
  
  不然也教不出裴钱这样“拳法光明正大,待人礼数周到”的开山大弟子。
  
  再者天下拳法,境界一高,也不是随便拿来就能用的。
  
  拳理相悖,拳法对冲,都是习武大忌。
  
  世间那些个出自别家门户之手的精妙拳招,又不是金银,进了自家口袋,转手就能开销。
  
  有些拳招,好似铁骑冲杀,有些却是步卒结阵,此外拳法之刚柔,快慢,轻重,拳理之凶狠霸道、冲淡平和等等,都让一位武学宗师极难调和,不但贪多嚼不烂,甚至会影响一口纯粹真气的流转速度。
  
  就像自家桐叶洲的武圣吴殳,所谓的集百家之长,成功将天下枪术熔铸一炉,又岂会真的如传闻那般“天下只我一家,人间再无枪法”?
  
  没有先生在身边,崔东山就不讲什么下宗宗主的架子了,早就一屁股坐在了栏杆上,身体后仰,偷偷瞥了眼神情专注、一心观战的薛怀,偷偷告状道:“大师姐,我要是薛夫子,这会儿肯定怀疑我先生是不是偷学蒲山拳法了。”
  
  裴钱没好气道:“本就是人之常情的事情,你少在我这边煽风点火。”
  
  大白鹅一巴掌重重拍在栏杆上,“大师姐修心有成,胸襟如海气度似山,都要让小师兄自惭形秽了!”
  
  裴钱呵呵一笑,“差不多点就得了啊。”
  
  接下来的叶芸芸,更换过一口纯粹真气后,将那蒲山祖传拳法、以及一些自创拳招,在这扫花台上,倾力出拳,酣畅淋漓。
  
  便是同为女子的隋右边,都有几分目眩神摇,这位桐叶洲黄衣芸,确实是一位气质与姿容相得益彰的大美人。
  
  期间陈平安最占优的一招,是一枪抡圆,砸中黄衣芸的腹部,打得后者差点贴地倒滑出去,只是黄衣芸以手肘敲地,很快就站起身。
  
  很快就还以颜色,一拳击中枪身,枪身直接崩出一个半月弧度,再砸中陈平安胸口。
  
  这场问拳,大体上,还是一个未能真正分出胜负的结果。
  
  叶芸芸或拳如捣练,或如叠瀑。
  
  一手递拳,若仙人斫琴,暗中手指捻动,拳罡快如飞剑。
  
  她身形移动,罡气流溢,水雾弥漫,叶芸芸就像施展出练气士的缩地山河。
  
  最终陈平安以一拳,换来叶芸芸的一拳一脚。
  
  之后双方各自站定,互换一口纯粹真气。
  
  只是薛怀当下心情,却没有半点轻松。
  
  因为明明是师父多递出一脚,但是双方各自撤退的距离,大致相当。
  
  这就意味着陈山主的止境武夫体魄,其实要比自己师父高出一筹。
  
  裴钱有些愧疚,只是师父与人问拳期间,她又不好开口说什么。
  
  又是小时候看老魏跟小白下棋,锤儿的观棋不语真君子。
  
  武夫问拳,旁人言语。
  
  是大忌。
  
  陈平安将手中那杆长枪,轻轻抛还给裴钱。
  
  如围棋先手开局。
  
  练手,到此为止。
  
  陈平安好像看穿叶芸芸的心思,笑道:“曹慈没有叶山主想象得那么……弱。”
  
  叶芸芸笑道:“我知道你没有尽全力。”
  
  停顿片刻,叶芸芸不像之前只是报个名号就递拳,这一次她后撤一步,以蒲山立桩先手站定,“我何尝不是一样?”
  
  看到这一幕,薛怀神色凝重。
  
  再打下去,不管谁胜谁负,可就真就要有一方受伤不轻了。
  
  陈平安一笑置之。
  
  轻轻卷起一只袖子。
  
  再以手心轻轻抹去手臂,好像在擦拭什么。
  
  左手臂之上,层层叠叠的某种符箓,被陈平安一手抹掉。
  
  换手卷起袖子,亦是如此。
  
  最后脚尖一捻,陈平安双腿膝盖往下自脚踝处,各有三张“真气半斤符”都被一震而碎。
  
  裴钱一脸震惊。
  
  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她一肘击中身边的大白鹅,大白鹅一个抬起双袖,气沉丹田,然后仍是瞬间破功,开始呲牙咧嘴,含糊不清道:“大师姐,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要是知道真相故意不说,以后就再不是你的小师兄了,你就直接喊我大师兄!”
  
  作为与陈平安面对面问拳之人,叶芸芸最能直观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最终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非人。
  
  虽然叶芸芸从未与吴殳正式问拳,但是几次见面,那位桐叶洲武圣,都会带给叶芸芸一种巨大的压力,在吴殳身上,会带给所有人一种天然的血气旺盛、筋骨雄健之感,甚至会让四周武夫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矮人一头的错觉。
  
  之前面对吴殳的那种感觉,就已经让叶芸芸觉得糟糕至极,就像一位气力不济的柔弱少女,出门在外,单独夜行,在巷弄中遇到一位孔武有力的男子,不管对方有无歹意,都会让女子心生不安。
  
  但是这一刻,叶芸芸竟然有一种与自己心性相悖、愧对一身武学和云草堂姓氏的……莫大绝望。
  
  就像有一个心声不断回响在心扉间。
  
  不用问拳!不可问拳!会输,会死!
  
  而这种纯粹武夫绝对不该有、不可以有的窒息和绝望,让身为止境宗师的叶芸芸几乎要暴怒。
  
  难怪姜尚真会劝自己不要与此人问拳。
  
  自己如此心性,如何拳镇一洲?如何能够帮助云草堂跻身浩然宗门之列?
  
  陈平安敏锐察觉到叶芸芸的心境变化,突然以心声喊道:“叶芸芸!”
  
  叶芸芸原本涣散的眼神和心神,就像突然听闻一声春雷炸响,反而不由自主地聚拢几分。
  
  然后她下意识瞬间收敛心神,刹那之间,叶芸芸心境通明,仿佛身外大天地,与人身小天地,皆空无一物。
  
  陈平安放缓出拳,只是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叶芸芸才从那个玄妙境地当中退出所有心神,在空无一物后,是那山河万里,如画卷依次摊开。
  
  记忆深刻之人物事,便如彩色画卷,记忆相对模糊的人生画面,便如工笔精巧的白描画卷,而那些自以为早已忘记、其实仿佛被封山起来的事物,便如一幅幅大写意水墨画,不见骨肉,只得其意……
  
  那一瞬间,叶芸芸只觉得自己宛如一尊神明,悬空而立,高高在天,俯瞰大地山河。
  
  这就是止境第二层的归真?!
  
  陈平安继续以心声说道:“不着急问拳,可以稍等片刻。”
  
  叶芸芸眼神异常明亮,只见她收起那个蒲山古老拳架,后退一步,再次拱手,与眼前这个给她感觉依旧“非人”的青衫客,无声致谢,只是叶芸芸此刻心中再无半点绝望,她沉默片刻,笑颜如花,说道:“你要小心了!”
  
  陈平安问道:“确定?”
  
  本意是想问这位叶山主,确定不需要再稳固一下归真境?
  
  毕竟你当下只能算是小半个归真而已。
  
  不过叶芸芸已经拉开拳架,甚至有那……拳高让先的迹象?
  
  于是陈平安就在原地消失。
  
  既然这位黄衣芸,想要借助他陈平安的境界,来大致推断出曹慈的武学高低、境界深浅。
  
  没问题。
  
  陈平安依旧是选择留力两成,与在功德林跟曹慈问拳时,一模一样。
  
  当时曹慈亦是收力两成。
  
  黄衣芸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感知,就像那……人间已无青衫。
  
  她之后脑袋一歪,就被陈平安一巴掌按住脑袋一边,重重一推。
  
  叶芸芸身体就像突然被横放空中。
  
  一袭青衫随之脚步横移,高高抡起一臂,握拳直下。
  
  黄衣芸被一拳砸中腰肢,整个人轰然砸地。
  
  崔东山倒抽一口冷气,转头不看那一幕光景。
  
  所幸陈平安以极快速度伸出脚背,稍微减缓对方坠地速度,再立即后退数步。
  
  扫花台这边,除了崔东山和弟子裴钱,应该没谁能够看到这个动作。
  
  叶芸芸依旧是重重“横卧”地上,而且整个人似乎有点……懵。
  
  陈平安重新摊开双手袖管,抱拳道:“承让。”
  
  叶芸芸踉跄起身,强压下人身小天地内的山河震动,还需要竭力平稳那份被殃及池鱼的紊乱灵气,她神色复杂,抱拳还礼,苦笑道:“承让。”
  
  同样是“承让”一说,意思岂会一般无二。
  
  一时间整座扫花台,随着问拳双方的各自沉默,其余人都跟着沉默起来。
  
  叶芸芸强行咽下一口鲜血,惨白脸色稍稍好转几分,才以心声问道:“是不是只要跟你和曹慈同境,就完全没得打?”
  
  陈平安说道:“跟我切磋还好说,但是跟曹慈问拳的话,肯定没得打。”
  
  叶芸芸又陷入沉默。
  
  陈平安就有点尴尬了。
  
  这会儿好像说什么客套话都不合适。
  
  崔东山瞧着有些揪心啊,这位叶山主原本还打算成为自家仙都山的记名客卿,可别因为先生的一场喂拳给打没了。
  
  叶芸芸最后问道:“我听说了那个皑皑洲刘氏的不输局,曹慈就真的那么无敌吗?”
  
  至于功德林那场名动天下的“青白之争”,叶芸芸通过山水邸报也知道了大致过程。
  
  陈平安说道:“曹慈当然很无敌,但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叶芸芸抱拳笑道:“告辞。”
  
  陈平安愣了愣。
  
  崔东山更是眼神哀怨,瞧瞧,先生你做的好事,叶山主不准备参加宗门庆典了。
  
  叶芸芸哭笑不得,无奈道:“养伤去。”
  
  叶芸芸只是带着薛怀去往密雪峰,一路脚步稳当,并未御风。
  
  只是走远了之后,等到离开了扫花台和谪仙峰,在一处两侧皆是崖壁的山路间,黄衣芸这才停下脚步,站在青石台阶上,一手扶住崖壁,再伸出一手扶住腰肢,只是稍稍揉了揉,就疼得一位女子止境武夫都要直皱眉头。
  
  弟子薛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有瞧见,老夫子善解人意地快步向前,默默走在了前头。
  
  薛怀放缓脚步,已经走出去十几级台阶,才站在原地,背对着师父。
  
  叶芸芸拾级而上,“一洲武学拳出蒲山,这话别当真,外人怎么说我管不着,但是以后云草堂弟子,谁敢当面跟我说这种话……”
  
  只是轻声言语,便牵扯到腰肢的伤口,叶芸芸额头渗出汗水,就不再多说一个字了。
  
  薛怀觉得自己一路假装闷葫芦也不像话,便硬着头皮说道:“这位陈剑仙的师兄左大剑仙,早年也曾将中土神洲的剑修,把那个本是最大褒奖的‘剑仙胚子’说法,好像变成了一句骂人言语。”
  
  叶芸芸气笑道:“还不如不说!”
  
  薛怀只得默默赶路。
  
  扫花台那边,裴钱神采奕奕,比自己赢拳还要得意洋洋。
  
  陈平安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看似与黄衣芸是一场山巅问拳,其实距离“某人的某一拳”,依旧只是在半山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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