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斯廷斯的双面人生 (第1/2页)
哥廷根的市政厅旅馆当中,加里波第与几位青年意大利的流亡者嘴里叼着烟斗,手中还紧紧握着几份略微发皱的英文报纸。
他们当中懂英文的人并不多,但好在这些报纸都已经被人提前用钢笔翻译成了意大利语。
由于全篇翻译的工作量过大,所以翻译者只节选了其中的部分片段,但是哪怕仅仅只是阅读标题都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触目惊心的场景。
《针对斯温暴动的最终判决尘埃落定》
伦敦地区检察署检察副长兼警方特别代表亚瑟·黑斯廷斯:“来自34个郡的1976名暴动分子根据其犯罪程度轻重,分别被判处流放、监禁、罚款或立誓不再扰乱治安等刑罚。”
《避重就轻!据本报所知,暴动分子中有252人被判绞刑!》
《警察国家的前奏曲!在陆军大裁军的背景下,苏格兰场公然要求扩军!》
据灵通消息人士透露,某位伦敦警方高层人士曾在非公开场合向内务大臣墨尔本子爵建议:应当允许警察部门快速征募一支人数庞大的特别警察部队,因为这些“特别”警察的招募可以使改革示威者取消至少一场集会。
《内务大臣采纳荒谬建议,并向议会提出‘特别警察法案’》
据今日早间消息,《特别警察法案》于辉格党控制的下院通过三读,但在托利党控制的上院遭到多数票否决。罗伯特·皮尔爵士在《特别警察法案》问题上与内务大臣墨尔本子爵联手,试图说服托利党成员批准法案通过,但却遭到党内强烈反对。
纽卡斯尔公爵:“我们不能危害不列颠的自由风气,扩大警察权力有损我们的地方自治传统。”
《辉格党的自由旗帜出现动摇?帕麦斯顿子爵提出不同看法》
帕麦斯顿子爵:“托利党不想扩大警察队伍的初衷,既不是为了维护自由,更不是为了保护地方自治传统。而是因为他们想要在暴动中直接出动军队进行镇压,警官队伍的扩大将使军队无法再插手治安问题。”
《万有引力不仅仅是物理学上的重大发现,它同样也属于政治学范畴》
《从英格兰最优秀的警官堕落为伦敦塔刽子手总共分几步?》
《自由还是死亡?不列颠人!诚实的人们,站起来吧!》
时机终于到了!
所有伦敦人在周二聚首。
我们向你们保证,我们的前方记者目睹了苏格兰场警察从伦敦塔转移了6000把砍刀,为血腥的镇压做准备。
记住国王的可恨演讲!记住威灵顿骑在马背上倨傲的脸!记住彼得卢惨案,记住六条特种法案,记住斯温暴动的审判!
那些该死的警察、条子、魔鬼蓝龙虾现在都武装起来了,他们扇腾着燕尾服后摆,紧紧的围绕在新撒旦亚瑟·黑斯廷斯身边,随时要向美好的不列颠,向良善的市民降下灭世之灾。
英国人,你们还能忍受吗!
……
卧室当中,只能听见沉闷的吞吐烟雾的声音,旅馆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些青年意大利成员感觉自己的胸中一无所有,除了愤怒。
有的人死死地捏住报纸边缘,直到把它扯开了一条口子。还有的则放下报纸,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低着头仿佛像是在想些什么。
至于加里波第,他放下报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用那双纯真炽热的眼睛盯着坐在桌子对面尴尬的直挠头大仲马,认真的开口问道:“仲马先生,只要你告诉我这些新闻都是翻译错误,那我就相信你。”
大仲马望了眼加里波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作为一位直肠子的法兰西共和主义者,再没有什么比承认他的好朋友是个反动派更令人难以接受了。
在这些问题上,大仲马远不像是海涅那么懂得变通。
海涅交朋友的准则并不包括政治观点相同,他最看重的还是个人性格与双方合作。
再加上海涅并不能算是个宽容的人,所以这就导致了他的大部分仇人其实并非是保守派,而是那些与他一样的、说话难听且自我意识过剩的激进派自由主义者。
但大仲马就不同了,他对待与他一样的共和分子相当宽容,而对那些保守派则深恶痛绝。
从仲马先生那里混到一份午餐非常简单,你只要赞扬法国大革命,便能赢得这胖子的好感。
而这样的行事方式也就注定了大仲马非常忌讳别人说他与反动的保守分子来往,他不在乎暴露自己与女演员的不正当关系,也不在乎曝光自己有几个私生子,但是他唯独对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这段友谊羞于启齿。
加里波第看到大仲马羞愧的低下脑袋,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望着铺了满满一桌的报纸,喃喃自语道:“看来马志尼从伦敦寄过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了?他其实是这样的人?这……这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一个支持意大利革命的人,一个支持波兰独立的人,居然能在伦敦干出这样的事情?”
大仲马只感觉心情乱糟糟的,他擦开火柴点燃雪茄:“我最开始也很奇怪,因为如果抛开去年五六月份伦敦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亚瑟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但我只能说,他的身上缺少了一点你我都有的东西——理想。而为了填补这块空白,他选择了一种极端恶劣的路线,他的理想被身为警察的本性代替了。”
加里波第捏着下巴琢磨道:“我觉得这或许是由于他是个农民?这次起义失败给我的最大教训就是千万不能让农民加入我们的起义军,他们不仅缺乏战斗精神和纪律性,而且忠诚度也存在疑问。马志尼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根本没有预料到,意大利的农民对我们的革命活动居然会表现的如此冷漠。
他们不仅不跟随我们,有的甚至还向政府通报我们的行踪。当年的烧炭党起义也是如此,教皇的旨意一从罗马传出,这帮农民便立马站到了烧炭党的对立面,他们受地方利益和宗教传统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大仲马听到这话,立马联想到了亚瑟那不牢靠的宗教信仰,还有他反复在两党之间横跳的动作。
或许这个约克农民确实受到了传统观念的影响,但是大仲马敢肯定,他总体上还是个新潮的农民,而伦敦塔下的那句‘我们在此,是为了不列颠’也展示了他具备极强的‘战斗精神’和‘纪律性’。
但大仲马也不愿意将这一点说破,因为如果亚瑟真的是个新潮农民,那他亚历山大·仲马岂不是与一位天生的反动派交了朋友?这样的说法简直比说他和全巴黎的女演员有染还要恶毒。
大仲马委婉的开口道:“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我敢保证,他对你们并没有敌意。因为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对你们感兴趣,你们现在就不是在哥廷根的旅馆,而是在美因茨或者法兰克福的大牢里了。”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加里波第站起身道:“我们这些意大利通缉犯来到哥廷根已经一个星期了,然而他却一点要抓我们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于,我们的起义款项当中还有一万法郎是他赞助的,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仲马闻言禁不住吐槽道:“这也是我想问的。反动,但又没有反动到底。进步,但又只是进步一点点。一面镇压伦敦塔下的示威者,一面又赞成《英国佬》刊登反对《新济贫法》的文章。如果放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他这样的家伙就是两头不讨好,无论谁执政都得上断头台,但他偏偏又在伦敦混的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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