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保王党与青年意大利 (第2/2页)
路易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道:“再不容易难道还能比去两西西里王国更困难吗?我之前想要入境两西西里王国的时候,中途遭遇了十四次全身搜查,而且当我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抵达那不勒斯海关的时候,他们居然还要求我把随身的书籍全都交出去。”
杜布里斯愕然道:“连书籍都不能带进两西西里?”
“何止是书籍。”路易开口道:“凡是在两西西里王国境外出版的印刷品都会在海关被扣留。当那不勒斯的海关官员发现我随身携带了书籍时,他们立马就愤怒的拍着桌子冲我喷吐沫星子,看他们的态度,就好像我犯了多大的罪名,明天就应该上绞刑架似的。”
杜布里斯衡量了一下两边的标准,这才犹犹豫豫的摇头道:“虽然目前法兰西的局势也不乐观,但是我们暂时还没做到意大利人那种程度。不过,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们,即便我替你们签发假的身份证件,在穿越边境时,他们还是有很大可能会被拦截。”
亚瑟早料到杜布里斯会给他这样的答复,而且他也没有想要让这位老实巴交的法官冒着极有可能掉脑袋的风险去拯救其他人的生命。
一方面,牺牲他人的性命去拯救另外一群人是极不道德的事情。
另一方面,一位活着的法庭推事总是比一位死了的法庭推事更有价值。
“如果我说,我这次来并不是想要您帮忙伪造身份证件,而是在马上将要下达的驱逐令上加上几个不显眼的名字呢?”
“驱逐令?”
“没错。”
亚瑟从上衣兜里取出一纸薄薄的文件按在桌面上推了过去:“根据我们获知的情报,由于您刚刚提到的政治难民带来的财政压力,以及来自奥地利等国家的抗议,法国政府正打算驱逐一些来自意大利地区的政治难民和地下组织。这份驱逐名单当中,应当会包括‘烧炭党’‘青年意大利’等组织的成员。虽然目前还不确定名单的具体内容,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份名单应当会包括数百人。我想,在这么长的一份驱逐名单中混进几个临时起意的新成员应该也挺正常的吧?”
杜布里斯一听到这话,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但转瞬,杜布里斯心中又掀起一阵狐疑:“青年意大利?我记得这个组织,他们与意大利的烧炭党不是一伙儿的吗?而且两个组织还都收到了七月王朝政府的援助金。这些人是一群共和派,而且还是共和派中的极端分子,两方从理念上来说,简直就是水火不容的。而根据以往驱逐的惯例,所有被驱逐者会在同一个地点被送上马车然后押送出境。如果他们当场指认我们混进去的成员是陌生人,岂不是就当场露馅儿了?”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您大可不必担心。”
亚瑟安抚道:“比起烧炭党,青年意大利要稍微强上一些。和烧炭党及其他团体不同,青年意大利党没有仪式、人会典礼和誓词,也没有披风、匕首和血杯。我与他们的领袖马志尼先生还恰好有些交情,据我所知,马志尼将青年意大利党称作使徒组织,而他们的学说与烧炭党也是截然不同的。
在他们的宣传刊物中,受苦受难的意大利是如基督一般的受难者,而青年意大利的使命就是恢复罗马帝国的荣光,使意大利重获新生。而野蛮的奥地利人则是罗马帝国的迫害者,而他们中那里的野蛮统治也确实为这神圣的事业制造了无数的殉道者。您看看,青年意大利的成员与保王党一样,都是虔诚的上帝信徒。
只不过由于你们二者的使命不同,所以才会被冠以不同的称呼,不过以我身为天主教信徒的视角来看,法国的保王党与青年意大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兄弟。至少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得团结一致应对当下的危机,这不仅是当下最好的选项,更是上帝此时最希望见到的事情了。”
杜布里斯总觉得亚瑟给出的理由有些牵强,他出口反驳道:“可是……”
亚瑟微微摇头道:“刚刚的这段话,是说给我的法兰西农民兄弟听的。接下来这段话,是说给您听的。”
“我?”杜布里斯被亚瑟弄得满头雾水,不过他转而想起这是一位‘为自己服务’的外交官,于是又打算听听他还有什么高论。
亚瑟这一次没有看杜布里斯,而是扭头看向了路易。
他看见路易还是不理解,于是便从兜里摸出了小笔记本与钢笔推到了他的面前。
路易这才如梦初醒:亚瑟是在走大伦敦警察厅的那套教学程序,新警员在接受教学时,应当认真做好笔记。
亚瑟的视线对向了杜布里斯:“杜布里斯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杜布里斯点了点头。
亚瑟搅动着咖啡杯的汤匙:“你拥护路易十六吗?”
“当然不。”
“为什么?”
“因为他把国家搅得一团糟,我小时候很少能听见什么赞扬他的言语。”
亚瑟微微点了点头:“那你拥护路易十七吗?”
杜布里斯又摇头道:“不。”
“为什么?”
“因为市面上的路易十七简直太多了,全欧洲至少有一二十人自称自己是路易十七,但是我敢打赌其中没有一个真货。”
“很好。”亚瑟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你拥护路易十八,愿意为了他的王室献出生命吗?”
杜布里斯沉思了一下,他依然给出了拒绝的回答:“不。”
“为什么?”
“路易十八是个不错的国王,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我不会反对他,但是也不会对他死心塌地到那种程度。”
“那你拥护查理十世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简直就是个暴君!”
亚瑟端起咖啡杯,轻轻吹散白蒙蒙的热气:“既然如此,您是保王党吗?”
“我……”杜布里斯半张着嘴,他盯着亚瑟,怎么都说不出那句话,他犹豫了半天,只能无奈的反问道:“我不是保王党,那总不能是个共和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