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拿破仑的遗计 (第1/2页)
在凯道赛公馆的二楼,有一处独立的小房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每一缕灯火、每一缕光线、每一声细微的回响都放大了孤独与煎熬的思绪。
路易·波拿巴坐在一张略显陈旧但仍不失华贵的扶手椅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张铺开的旧地图,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图上的山川河流间游走,眼中却映不出丝毫地理的轮廓,只有往昔的荣耀与今日的困顿交织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壁炉中的火焰偶尔跳跃,投射出他脸庞的剪影,那轮廓分明,却难以捉摸其内心的情绪,是不甘?是接受?抑或是对未知命运的深深忧虑?
是的,他有一个引以为傲、威震欧洲的姓氏。
在模糊的童年回忆中,每每这个姓氏在巴黎的上空响起时,迎接波拿巴的总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无数被扔到空中的帽子。
周日来临时,当参加阅兵的老近卫军走过卡鲁赛尔广场的大道时,广场上响起的总是山呼海啸般的‘皇帝万岁’,拿破仑站在高台上,陪在他身畔的则是两位帝国元帅——缪拉与让·拉纳。
拿破仑有时会走下台子,来到阅兵队伍的中央,与士兵和军官们亲切的交谈着。
他几乎在所有军团的队列中都能找到几个能叫出名字的士兵,认真的叫出他们的名字,知道该与他们谈论哪一场战役。在分列式结束后,他还会细心地检查士兵的服饰、靴子乃至于一根清理火药孔的针。
而士兵们也会在这时向他递交请愿书,有的是希望皇帝能够给予阵亡战友的母亲一笔养老金,有的是希望政府能够收养士兵的战争遗孤,又或者是以坦诚的态度平反冤假错案。
激昂的乐声与行进整齐的宏大场面不仅是拿破仑的心头好,也是许多巴黎市民的休息日消遣。
阅兵总能够吸引一大群人。宫殿与民房的所有窗户,狭窄街道与侧面走廊的所有窗口,都点缀着美人。围观者挤在进出口的路畔,他们吵吵嚷嚷,很难满足。
有许多犯了花痴的富家小姐会拿着望远镜在两个小时的阅兵时间内,打量着皇帝骑马检阅部队的每一個细节。
虽然在行家们看来,拿破仑骑马的方式近乎于‘屠夫杀猪’,但是在这些小姐夫人们的日记与出版物里,则总会将其记录为‘他拥有无人可比的风度、泰然自若与至高无上的威严’。
甚至于不仅这些夫人小姐们这么认为,就连那些懂得骑马的巴黎青年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每次阅兵结束后,征兵官都会发现有更多的平时宁肯出钱请人代服兵役的巴黎青年志愿参军。
对于这帮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人来说,再没有什么能比那块绣着‘金鹰与金冠’的破布军旗更激动人心了,他们渴望在这块旗帜的指引下分享荣誉。
没有办法,这世上再没有比老近卫军的阅兵装更加帅气的服饰,当他们看到队列前排那些英俊、高大的士兵正享受着全巴黎的欢呼时,他们急切的想要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当然,也不是每一名士兵都那么高大帅气,为了营造良好的外部形象,英俊高大的士兵都被安排在了第一列,而那些跛脚的、矮小的、歪瓜裂枣的则被藏在了队伍的靠后行列。
【英国讽刺漫画《巴黎上演新闹剧,拿破仑的儿子罗马王正在检阅士兵》】
不过,无论怎么说,士兵们、青年们在那个时候都拥戴着拿破仑。
“我能受到与他同等程度的欢迎吗?他们会怎么看我?我……我将会和路易·菲利普站在一起,我丢了他的脸。”
路易低着脑袋,两手掩住了脸,他的呼吸很粗重,粗重到隔着一道墙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紧张与压抑。
咚咚咚。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路易抬起头,看见门外站着一名衣装笔挺的骑兵上校。
他冷峻的脸看不出半点感情,只是询问道:“奥尔良公爵……不,那位来了吗?”
骑兵上校听到这话,提醒了一声:“不是奥尔良公爵,也不是那位,阁下,您应该称呼他国王。”
路易如鲠在喉,他怎么也喊不出那个单词。
骑兵上校见他这个样子,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开口道:“阁下,有人想要见您,不列颠的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他说与您是老相识。”
路易听到亚瑟的名字,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但是转瞬他也感觉这似乎暴露了内心深处的软弱情绪,于是他很快又坐了回去,装作平静的吩咐道:“黑斯廷斯爵士与我是老朋友了,请他上来吧。”
上校没有多言,只是一手按在胸前退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清脆有力的脚步声,这脚步他在苏格兰场听到过很多回,但这还是头一次察觉,原来脚步声居然可以如此令人安心。
一道黑影挡住了门外的光线,来人摘下帽子、脱下风衣交给门外的侍从挂在衣帽架上,低头点燃了烟斗悠悠的喷出一股灰白色的烟气。
“路易,咱们才几天没见,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路易抬起手示意他把门带上,亚瑟虽然没有拒绝,但带上门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你在苏格兰场干过,所以你应该知道,对于那些有心想要窃听的人来说,带上门也是不起作用的。”
或许是因为多了个人的缘故,路易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他长舒一口气,嘴角也带上了笑:“我相信,大巴黎警察厅应该还没有引入那么高端的技术。”
“就算没有高端技术,用一些相对原始的手法也是可以起到同样效果的。”
亚瑟随手从酒柜中取出葡萄酒与酒杯:“你这几天没和我在一起,所以你不知道我这几天的生活到底有多疯狂。我敢向你打保票,就算雨果先生不去创作戏剧,干监听和跟踪他也绝对是一把好手。”
亚瑟将这几天在巴黎的见闻同路易分享了,很快,房间里便笑声连连。
亚瑟打趣道:“路易,你如果想要与哪位可爱的女士花前月下,千万不要去那间‘小城堡’旅馆,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被雨果先生掌控了。当然,或许有的人就是有这种癖好,但我相信你肯定不喜欢这样。”
路易放松了下来,他也开起了玩笑:“或许伱应该请雨果去伦敦的夜莺公馆,只要他在那里多消费几次,《英国佬》代理《巴黎圣母院》英文发行的事肯定能顺利谈下来。说不准他一高兴,还会把戏剧改编权也一并授予了。”
亚瑟替他倒了杯酒:“这就对了,路易,多笑一笑。我认识的你,可不是成天摆着一副苦大仇深表情的小伙子。爱笑的男孩儿运气总不会太差,你何必要自寻烦恼呢?”
“我……”
路易听到这里,微微抿了抿嘴:“我倒不是在自寻烦恼,我只是在想,我回到法兰西后的第一次亮相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那些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不知道会怎么看我。我的叔父面对了那么多次反法同盟,面对了乔治三世、亚历山大一世、弗朗茨二世、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他不曾向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低头,而我……我却要屈从于路易·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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