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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洛苏为家族定调!

第十四章:洛苏为家族定调! (第1/2页)
  
  大业八年!
  
  日月寒微,苍天倾覆,无尽的黑暗笼罩在辽东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却红不过鲜艳的血,高举旌旗,手持战戈,却抵不过那天子声声催逼。
  
  山城之前,横尸遍野,山道之上,血肉成泥,破碎的甲胄和兵戈零落,生不能见路,死不能瞑目,唯有怨、唯有恨、唯有怒、唯有绝望。
  
  辽东的风吹不散征人血泪,却吹得散那些精锐的战意,在荒无人烟的黑暗中,数十万人的尸骨,横陈,高聚!
  
  涿郡。
  
  杨广失去了往昔所有的骄傲,他如同焉掉的茄子,出征时的一切豪言壮志都在此刻化为乌有,他乘着华丽壮美到极致的车辇,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从涿郡返回洛阳。
  
  那座他最爱的诸夏神圣之城。
  
  他的脸上满是疑惑,他深深地不解。
  
  他想起了他出征时所说的那些话,“百万大军,齐齐挥动刀剑就足以铲平大山,投下稻草就足以填平大海,区区弹丸之地,辽东撮尔小邦,岂能敌我大隋百万天兵哉?”
  
  面对群臣的劝慰,他一言不发,面对群臣的指责,他一言不发。
  
  他毫无活力。
  
  带着悲戚的神色。
  
  不是为那些战死的将士而哀悼,他在哀悼自己的功业难成,惨烈的失败,让他的名字将会钉在耻辱柱上?
  
  对于杨广的失败,洛苏已经早有预料。
  
  洛玄镜带着悲伤道:“于出征的将士,于天下斯民而言,使人痛惜。
  
  于杨广而言,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经历此番大败,他该醒来,该正视自己的弊病了。
  
  天下那蜂起的寇盗、义军和群雄,大概到了检验谁才是真龙的时候了。”
  
  这世上谁不能不失败呢?
  
  在无数年中,有无数强调苦难对人重要的言语,那不是真的在教育人苦难的必要性,而是智者在阅尽千帆后,发现苦难、挫折、失败是人生所不可避免的,上到天子诸侯,下到黎民黔首,皆是如此,人所能做的,唯有在苦难、挫折、失败中,愈挫愈勇,攀登更高的山峰。
  
  杨广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他的一生都太过于顺遂。
  
  他是个充满着浪漫主义的诗人,他的心中只有飘在天上的云、站在山巅的风、海中高涌的浪,以及那些史书上所记载的帝王大业。
  
  《汉书·孝文本纪》所记——“孝文少而灵睿,长而英断,据天下四十载,致志之美,庶几康、召,盖三代以还,中国未有若此盛者。”
  
  《汉书·孝武本纪》所记——“孝武才质高妙,以汉盖夏,混一天下,功莫盛矣,所征者服,定万世之基。”
  
  《汉书·孝宣本纪》所记——“孝宣英明天纵,此汉运皎皎,天授圣君矣,功光祖宗,盛业泽嗣,殷宗周宣,未足比也,可谓中兴。”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何能不被杨广所向往,他想要创造一个超越古往今来的盛世。
  
  哪個帝王,又不想在身后名中,记下一句“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呢?
  
  数遍汉朝的帝王,只有孝文、孝武、孝宣、光武四人的本纪中,有这一句,在天下人心中,这一句都拥有至高的地位。
  
  一个诗人是不能成为一个帝国主宰的!
  
  一生顺遂的杨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失败的来源是他不能正确的看待这个庞大帝国,天下的臣民都期盼着杨广能够成熟起来。
  
  如果他能够发下罪己诏,向天下人承认自己征讨辽东的错误,以大隋深厚的底子,他有无数次机会,来拯救这个充斥着危机的帝国,让天下重新回到正轨。
  
  诸如窦建德这一类造反的义军以及盗匪,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打击,然后在惶惶不可终日中,迎来死亡。
  
  洛玄夜静静地驾着车,洛玄镜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洛苏望着车窗外的青山碧水,在那苍翠的青山中,有多少尸骨埋葬呢?
  
  在那碧水中,又有多少鲜血流淌呢?
  
  他数不清,他不愿意去数,谁能让天下大同呢?
  
  素王老祖都不曾做到。
  
  凭白去想那些,只能让这一颗清白的良心放在碳火上不断炽烤罢了。
  
  洛苏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生在人世间,身居最高层,拥有一颗清白的良心,可真是一件奢侈的事。
  
  他回想起杨广的过去,淡淡道:“阿镜,你知道,道理为何是道理?
  
  因为它是人所需要、大多数人却又没有的珍贵东西。
  
  遇到挫折,从苦难中升华,承认失败,寻找原因,改正它,超越它,这是一项极其罕见的品质和能力,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杨广,我对他大部分的低评价,便来自于,他没有这种面对挫折的能力,否则仅仅是残暴,可亡不了国。”
  
  洛苏的话让洛玄夜和洛玄镜皆是悚然一惊。
  
  洛苏靠在柔软的垫子中,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睡中,车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静的可怕,气氛凝重。
  
  ……
  
  大业八年末,沉寂了几个月的杨广,在朝堂上向着帝国中枢的官吏发出了战争前奏。
  
  大业九年正月初二,杨广的征兵政令向着天下一百九十多个郡县发出。
  
  圣旨诏令中,杨广再次恢复了大业七年的意气。
  
  他向着天下的臣民发出战争宣言——“天子受四海之图,六合之尊。
  
  接受天下的朝拜,于内使诸夏列邦臣服,于外使四夷进贡,这是天子遵从上苍之令所应该拥有的浩瀚。
  
  圣人如何说呢?
  
  天下有大道时,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如今天下有道,辽东国,不能品察上天的旨意,不由天子授予征伐的权力,不曾进入天子的统治。
  
  甘愿作为蛮夷停留在四夷中,傲慢的对待天朝上国,这是不尊上天的表现。
  
  朕立志,纵然拔起群山,填平大海,也要平定辽东国。
  
  这是天下的大事,这是万古的大业,混元为一,六合八荒,惟有天子独尊。
  
  朕调集天下的子民,使群臣、诸吏、万民,皆能共享天下万古大业之辉,尔其钦哉。”
  
  洛阳宫中。
  
  皎洁的明月落在殿前,遥遥的,有清冷的月光潵进殿中,伴着风,月光照出的树影在摇曳,宛如紧勒着纤腰的美人。
  
  殿中的宫女静静跪在两侧。
  
  杨广不在皇位上,他望着自己手中的圣旨,那一字字一句句,都不是宰相所制,而是他自己写下。
  
  文字华美,明明是寒冷的诏令,却有文赋的美感。
  
  他手中提着剑,四周是明明耀耀的装饰,瑞兽上镶嵌着黄金和珠玉,一根根廊柱上,无数菩萨佛祖面带慈悲的望着他,仿佛在可怜他一般。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噙着泪水,他在宫殿中,舞着剑。
  
  他在高歌,在饮酒,在作诗,他浑身散发着阴郁,一剑剑,那些阴郁渐渐散去。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攻败西燕国时,所写下的这首诗,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岩驿马上,乘空烽火发。
  
  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
  
  他颂唱着,萧皇后在为他应和,乐师在奏着弦乐,以及咚咚作响激昂的鼓声,杨广将手中酒壶径直抛下,发出铛铛的声音,他摇摇晃晃的来到萧皇后身边,直接向怀中依偎,半醒半醉问道:“皇后,你说朕此番能不能大胜,攻败辽东国?”
  
  萧皇后轻抚杨广面颊,强笑道:“陛下万岁万安,定能一战功成,辽东撮尔小邦,定败无疑。”
  
  杨广闻言哈哈大笑,“说得好。
  
  此番朕由诸军大将各自节制,定能一战而下,辽东不足为惧,朕会在辽东城写下此生最好的诗篇,用辽东人的头颅铸就最好的冠冕。
  
  朕……”
  
  他睡着了,睡在温香软玉中。
  
  天下人却睡不着。
  
  这天下官民间,有一条宛如天堑的鸿沟,昏君在祸乱天下时,百姓自然是极其惨的,但官吏则不一定。
  
  正如那大运河以及各项土木的修建,死的大多是百姓,官吏不过是监管者而已。
  
  但从洛阳而来的征兵令,却让天下的官吏以及百姓,几乎站在了一条阵线上,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念头。
  
  大业七年那场几乎倾尽了大隋国力的战争,那场几乎让大隋粮仓为之枯竭的战争,才刚刚结束没多久,数十万将士的尸骨还埋在辽东的山川中,数十万英魂尸骨未寒。
  
  天下为之震撼,天下为之侧目,天下为之泣泪。
  
  数百万的百姓为亲人逝去而悲伤不已,无数濒临破产的百姓,还没有从失去劳力的痛苦中缓和,失去丈夫的寡妇正带着婴儿艰难求生,失去供养的老人饿死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中,相伴他们的惟有寒风凄雨,以及冰霜冷冬。
  
  旧日的伤痛还没有抹平,现在,帝国的皇帝,诸夏的天子最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就要再次征发他的子民,这个皇帝难道是疯了吗?
  
  他难道要让所有的悲剧重现,让天下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丧失亲人的痛苦,君臣父子,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君王和父亲呢?
  
  官府派下来征发兵役和徭役的官吏被杀死在山村中,在广袤的河北以及山东大地上,那些隐藏在山中的村庄,几乎成为了官府的禁区,没有任何官吏敢于踏进其中。
  
  愤怒的百姓撕下了隋朝的衣裳,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反抗造反的行列中,面对河北以及山东的乱象,杨广依旧是那副不曾在意的表现。
  
  他从不曾将这些放下锄头的农民放在眼中。
  
  数百人就能追着数万农民军杀,这是杨广所知晓的,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
  
  面对杨广的诏令,因为洛苏的分析,洛玄夜和洛玄镜早就有预料,但真正看到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老祖宗,这次杨广能胜利吗?”
  
  洛苏望着窗外淡淡道:“谁能言明一场战争的胜利呢?
  
  上一次失败就非常不可思议,却合情合理。
  
  这次依旧是隋朝占据优势,但有杨广在,一切便是未知的。”
  
  “老祖宗,天下首重在君王,但若是君王不肖,我们又该如何呢?
  
  那些逆天残害生民的自然可以诛杀他。
  
  但若是未曾到那等可以诛杀的程度,又该如何做呢?”
  
  洛玄镜望着洛苏,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洛苏闻言陷入了沉默中,他在思索该要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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