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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信使

147 信使 (第2/2页)
  
  镇北侯想到大战将临,又说:“将严二官人接进中军吧。”
  
  季文昭忙摇头:“严二官人现在很忙,他过去帮着严老夫子打点书院,擅理人事,过目不忘,现在就管着城里的户籍。所有燕城居民都造了名册,有身份牌子,名册以四种方式保存,一种是按笔画名姓,一种是按照数字牌号,一种是按照城中地域,一种是按照其人原来的籍贯乡里。凡是进城的人,都要报出名姓,严二官人带人检索出他的同乡故里,若是有同村的人,会让他们见见,一来是有个照应,二来也看看是不是细作。”
  
  镇北侯对这些居民的登记等从来不感兴趣,听季文昭这么说,感慨道:“季军师真是细致入微啊!”
  
  季文昭难得谦虚了一下说:“这也是沈督事的主意。”当然不是,这是你小女儿的主意,但是没法跟你说。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北城门附近,才发现北边的城门已关上一扇,兵士们正抬着大块石材,筑起高墙,封锁了道路。
  
  镇北侯忽然发现一个和城门一样宽的大铁栅栏,被铁索吊着,悬在城门上方,不由得问道:“为何此门没有变成铸铁门?”
  
  季文昭一笑说:“因为此门将是北戎猛攻之门,那时,内奸要来开启城门,放北戎进来。”
  
  镇北侯严峻地看季文昭:“军师何出此言?!”
  
  季文昭很自信地说:“我能掐会算,此地乃是流年二黑星飞入之宫位,主血光之灾,又出小人,若想压制住这颗灾星,必用土木……”云山雾罩地说着,领着镇北侯从密道进入了迷城……
  
  与此同时,沈毅领兵到了城外,派人到各个主要驻兵地点查看,保证全部军士火速撤离。燕城外的大路上,时常走过成队的军士。按照沈毅的指示,军队的撤退成了一次浩大的运输:成队的兵士背着草料粮谷被褥铁锅,驴车马车载着木头家具甚至房梁窗户。
  
  路上还有一些的逃难的百姓,许多人家早就离开了,这些留在最后的,都是听说北戎真的来了才勉强离开家园,见沈家军如此撤退,心中自然气愤,有人对着军士们喊:“你们见着北戎就逃,算什么好汉?!”“看看你们这个样子,老鼠搬家一样!真丢脸!”“沈家军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你们真是沈家军吗?!”……
  
  路上的兵士们听了,有人面红耳赤,有人低声怒骂:“我倒想拼死!上边的人怕死!”……
  
  沈毅身边的兵士小心地看沈毅的脸色,沈毅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大路。这些年来,他为这次战役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到了最后,只有马匹没有达到数量,其他的,都完全到位。沈家军有了一支精兵,粮食充足,武器先进,但现在要的是对方轻敌冒进,围城后分兵,他可不会犯什么口舌,让奸细给对方报过去。
  
  人们看着这位年轻的将军如此沉稳,都暗道他冷静老成,能忍辱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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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王志从季文昭手里接过了装在油布袋中的奏章,季文昭对他说:“一定要日夜兼程!北戎声势太大,虽然没有百万,但人数也在五十万以上,我们已经探明的兵士有三十五六万!其中有众多骑兵!沈家军必然不敌,朝廷需要尽快出兵增援。这奏章早一天到朝中,沈家军就多一分幸存之机,务必务必!”
  
  王志说:“我一定尽快赶路,早日到京城。”
  
  离开了季文昭的厅室,王志急匆匆去牵马,季文昭给他配备了两匹战马和干粮,还有给沿途关卡的标志了沈家军紧急军情的路引,能保证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京。王志心情非常非常好!
  
  他刚牵了马要上马,见张丁眼泪汪汪地向他跑来了:“王大哥!王大哥!你要回京了吗?能不能跟季军师说说,也带上我?你一个人也许不安全,我陪着你回去?”
  
  王志摇头说:“季军师只让我一个走。”他可不想再回去见季文昭,万一季文昭改了主意,让张丁一个人回去怎么办?他得留在边关?
  
  张丁拉着王志的袖子悲伤地哭了:“我真是害怕啊!就要打仗了!我不会打仗啊!可不能逃呀,我是在编的军士,要被斩首的,我想回京城啦……”
  
  王志心里一动,他算是看出来了,张丁是真的贪生怕死,不然也不会不随着沈坚上战场。既然一个人怕死,那么就好说了!王志用袖子引着张丁到了旁边,低声问:“你想活命?”
  
  张丁玩命地点头:“想!真想啊!”
  
  王志现在觉得自己是个极幸运的人,这次回去肯定的功成名就,何不锦上添花?就对张丁低声说:“我告诉你一条路,让你日后如果逃了也不会被追究!”
  
  张丁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有这样的好事?”
  
  王志说:“正是。你会写字是不是?只需将燕城发生的事尤其是中军的事,写下来告诉我,信交给我一个朋友,日后你当了逃兵,到了京城,你去太子那里找到我,我保你没事!”
  
  张丁嘴张大了:“太子?!你是太子的人?!”
  
  王志小声说:“不然我怎么能给你打包票?”
  
  张丁再次确定:“逃了也没事?!”
  
  王志坚定地点头,“我你还不信吗?”
  
  张丁忙说:“当然信!王大哥,这些年你一直在照顾我!”他看着像是在思考,喃喃着:“这太好了,这太好了……”最后,他像是最后下了决心一样,说道:“好!王大哥,我听你的!就赌一把!你带我去你朋友那里,我日后给你写信!”
  
  王志高兴,他想起张丁当初在城外让沈坚收留时,就是因为赌掉了身家,他这么投机取巧也是自然的。就牵了马说:“你随我到城门边,我在路上给你引见一下。”
  
  张丁自然顺着王志。出了大院,街道上一片混乱,军民来来往往,王志觉得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就领着张丁到了自己一向投书的门户,里面的中年人迎出来,小眼睛,卧蚕眉,脸色苍白干瘦,他一见到王志牵着马,就一脸不高兴:“你怎么这么就来了?”
  
  王志说:“我要回京城送信,临走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张丁,他日后会给我写信,你也帮着传递一下。”他对张丁说:“这是刘官人,日后你写的东西给他就是了。”
  
  那个刘官人打量张丁,张丁立刻行礼道:“我一直是王大哥的手下,王大哥照顾我几年了。”他这话听着好像王志早就把他策反了,可实际上,他和王志都算是沈坚的随从,无所谓谁下谁上,王志听张丁竟然自己说是手下,平白显得自己高了,很有些得意,就没有纠正他。
  
  刘官人点了头,对张丁说:“小兄弟留下来,我和你聊聊。”
  
  张丁向王志行礼:“王大哥,我没法送你到城门了,你一路走好!”他很难受的样子。
  
  王志倒是无所谓,他现在归心似箭,就想赶快离开这里,就与张丁和刘官人告了别。他骑马从杂乱的人群间穿过了大半个城,到了南门才发现铸铁南门已经半关,城门旁的军士们让要出城和进城的百姓都排成队,挨个询问,门边有大桌子,几个书生样子的人正在对着名册,记下进出的名姓……如此严格,让王志都有些心虚。他对守门兵士出示了他的腰牌和路引,就立刻被放行,他出了城,回望高大的城墙,就像从狱里被放出来一样。
  
  向南的大路上,走着拖家带口的百姓,王志深吸口气,上了马,疾奔而去。
  
  刘官人好好地询问了张丁的身世,张丁早就从王志那里过了这一关,而且他也的确与王志处了这几年,应答得都很流利不说,同时又哭诉了自己怎么因赌破了家,怎么被王大哥多次提点,现在王大哥临走了,还拉了自己一把……
  
  刘官人现在也很心慌,都说北戎就要来了,战火中刀剑无眼,谁能躲过?他在这里当细作,自然没有带家室。看到王志跑了,自己巴不得也能走。见王志找了这么个替身,忽然想到:也许他也能代替自己?一个心思一动,刘官人就像中了邪一样,越看张丁越觉得他合适!他留张丁吃了顿午饭,竟然就带着张丁去见自己的下家,对下家说日后自己有事就让张丁来送信,转头又告诉张丁说如果来时没找到自己,就把信送给下家。
  
  当夜,刘官人就收拾了行李,次日一早,趁着城门还容百姓进出,就出了城,往南边去投亲去了。
  
  话说人同此心,城中风声越来越紧,人人都知北戎百万之军过境,沈家军大撤退,看着是没戏了,张丁又被介绍给了下一层的信使,是个守城的兵士。却原来,如果城门关了,还有信件能通过守城的兵士射往城外,再有城外的人来取了送走。
  
  张丁无法出城,连锁效应就到此为止。但是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出季文昭的意料之外,夜里,他对悄悄来见他的张丁感慨道:“你小子真行啊!怎么就这么得到他们的信任了?”
  
  张丁一副奸臣的表情,“这还不容易?他们只是送送信,这个时候了,都想跑,有我这么个垫背的,还不赶快抓着。再说,我是谁?我家公子说我是最聪明伶俐的!”
  
  季文昭点头:“沈督事说得真对。”
  
  张丁没纠正他,他说的其实是他原来的张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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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太子正在听自己的心腹幕僚汇报宫外的情形。一个幕僚端着一摞子书册说道:“殿下,近来强兵之说遍及朝野,到处都是呼吁朝廷增加军费扩充兵力的文字,那些书生们也到处鼓噪,说什么北戎亡我之心不死,要大家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物出物,去犒劳军队。还有商家自己纠集了军需,想要运往北方……”
  
  太子冷笑:“肯定是那边的动作!”
  
  幕僚点头:“的确是,这个路人的文稿一直是叶氏书馆印刷和推广。我们得到消息,严氏书院曾经有五十余学子支边从戎,去投了沈家军……”
  
  太子一击桌案:“他们好大的胆子!文臣勾结武官,这是要谋反哪!”
  
  众人方紧张,太子又平静了下来:他只需要再等一两个月吧……他呵呵冷笑,说道:“让他们去折腾吧,日后没有他们的好。严敬那个老匹夫,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谁在后面兴风作浪!”
  
  另一个幕僚小声补充道:“不仅是严敬,柳老夫子和简老夫子,近来都不安生……”
  
  太子哼道:“这些人都活腻味了,想死的话没有人拦着!”
  
  幕僚迟疑着问:“殿下,哪怕就是为了掩人口舌,是不是也稍微附和一下……”
  
  太子断然道:“不!本宫就不低这个头!让他们嚷嚷去!不用管!年关将近了,让户部给众官吏发放年终赏银,也给父皇拨重金过年,把户部银子的现银用个精光,日后若是要用军费,就让官吏退钱。本宫倒是要看看,那些拿了银子的官吏,有几个会把银子吐出来充当军需。”
  
  幕僚们点头赞同:“正是,如此一来,支持增加军费的人也不会多……”
  
  次日上朝,太子说朝廷已经五六年冻结薪俸,为了奖赏为皇家为百姓操劳的官宦,年终要给官吏发红包。虽然三皇子又一次说什么要钱去给镇北侯沈家军的老话,可众多朝臣都支持太子,皇帝也不在朝上,增发“腊赐”的旨意顺利下达。
  
  三皇子回到府中,破口大骂:“他有钱也不给边关!他大爷的,要是北戎打过来,他们这些官吏命都保不住,拿了银子有屁用!”
  
  沈卓眼睛下面有了黑眼圈,他知道此时边关该已经开战了,只是通讯驿站被太子减得没剩几个,才没有消息传来。他面色严肃地说:“殿下说的对,这明显是太子不支持沈家军,得把此事捅出去。直接往外放风声太无力,我们建一个捐献箱,供官吏自愿捐出年终赏银,并说将此银两送往边关。”
  
  叶大公子皱眉:“这样的话,两边可就真撕破了脸了,那些捐钱的人,可就与太子彻底决裂了。”
  
  沈卓知道大战一起,必然图穷匕见,是要你死我活了,不怕撕破脸,就说:“这是早晚的事,况且,我们弄这个捐献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太子干的事,真来捐钱的人,我们可以给保密,有的人也不会留下姓名的。”
  
  三皇子点头说:“就这么干!我先把我的家当放进去!”
  
  叶大公子忙说:“先放一半吧,你还得过日子呢。”
  
  三皇子深叹一口气:“他大爷的,憋死我了,我真想不过了!”
  
  沈卓笑起来,可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别急,也许很快就有转机了呢。”
  
  叶大公子怒目沈卓:“你怎么说话如此不检点?!这是什么意思?!”
  
  沈卓探头,放低声音道:“我大哥让一个回乡的兵士顺路带来了家信,说边境北戎重兵压境,可能要打仗了。”
  
  叶大公子惊:“真的?!”
  
  三皇子皱眉:“我怎么没看到奏章?!”
  
  沈卓叹气:“官信走得慢,等真打起来了,就有信了。”
  
  三皇子愤怒:“真是这样的话,沈家军这么多年无军需无兵源,怎么抗敌?!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他对叶大公子说:“你把我府里的东西都卖了!什么家具桌椅都不要了,换成银子全放到捐赠箱里去,越快越好!有了钱赶快买粮食军需,给边关送去!”
  
  叶大公子两眉紧皱,低声说:“这的确……是转机,也是危机呀!”如果北戎真的入侵,那么这些年三皇子的大声疾呼就有了预见性,人们对三皇子的认可更上一层楼,可是这是战争啊,如果边关沈家军挡不住了可怎么办……
  
  叶大公子匆匆回府,对叶中书说了沈卓的话,叶中书也紧张了:“此事如果不确实,沈三公子绝不会说出来。看来,大战一触即发……”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就这么干吧,明日你们就在三皇子的府邸开捐赠箱,卖尽三皇子的家产,广告众人。”
  
  叶大公子点头:“三殿下其实没有什么钱,库里的钱财主要是开府时平远侯给的黄金。”
  
  叶中书说:“那就更不用心疼了,全捐了!日后有需要的话,再管平远侯要,他钱多。”
  
  第二天,三皇子府门开了捐赠银箱,指明是希望官吏们捐出年底红包,为边关提供军需。三皇子以身作则,尽捐府中钱财。当日就有人前来捐献,但主要是叶氏门下的清水小官吏,有人还大笔一挥,留下了自己的名姓。
  
  这摆明了是与太子对着干,可是太子这次置之不理,任京城里把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皇帝知道了也只是一笑,三皇子加几个官吏的红包能有几个钱?就要过年了,他才不会对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多费心思。
  
  南方的张允铭从沈汶那里知道事件发生的顺序,估计着北边开战了。他本来是想等着战报传到京城,自己再带兵出山。可是事到临头,他忽然等不及了,就领着两万义兵和上百辆驴车骡车装载的武器出了深山。这些兵士们正当青年,经过了艰苦的体能锻炼,有这个时代最顶级的武器配置,在山里与他一同摸爬滚打了四年,对他忠心耿耿。虽然没有经历过战场,但是张允铭相信他们毫不逊色于北戎的精兵。他先带着义兵们选偏远的路径,往江南方向行进,准备过他的外祖李家所在地,补充到所有的给养,再往京城去,估计到京城附近时,就该是京城告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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