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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吓唬

110 吓唬 (第2/2页)
  
  入夜,除了施和霖说他老了,熬不得夜,先去睡了,其他人都围坐在了篝火边。
  
  张允铮把一个小包给了沈汶,沈汶打开一看,苦笑起来,对张允铮腻着声音说:“谢谢你……”
  
  除了张允铮,其他人都吸气,尤其是季文昭。他总想起无法替代沈汶的计策,心中堵得很,现在听沈汶这么说话,生生地打了寒战。
  
  严氏从沈汶手里把小包拿过来,问道:“这是唇油?多少钱?”
  
  季文昭说:“她要十两一盒,我还了一两一盒。”
  
  严氏笑起来:“难怪你们露馅了!这种东西顶好的也就三百文,这些大约才几十文一盒。”
  
  张允铮生气:“那个贼人!”
  
  季文昭无奈地摇头,为再次栽在女人手里而愤懑。
  
  严氏拿出几盒给苏婉娘,自己也拿了两盒,然后把小包还给沈汶。
  
  季文昭沉重地叹气,对沈汶说道:“你说此地太守日后投降了,北戎还得了向导?”
  
  沈汶点了下头,张允铮不屑道:“能不投吗?看看那些兵士,对百姓耀武扬威,一听见是北戎,吓得屁滚尿流!”
  
  沈汶说:“这里一直贫困不堪,官员腐败。”
  
  四皇子有些惆怅地说:“那天我们路过的村落,百姓连皇帝是谁都不知道,那么穷,北戎来了,他们也无心抵抗吧?如果北戎不抢到他们头上,他们为何要去打仗?”
  
  严氏说:“就是呀,对于他们,谁当皇帝不是一样的?”
  
  季文昭皱着眉:“说句大不违的话,这样的世道换一下又会如何?”
  
  沈汶却摇头说:“换不了,改朝换代后,结果只有比这更糟糕。游牧民族一向以少胜多。从北往南打,一打一个准。北戎以五十万人,胜了我朝一亿民众。可是上位后,残暴无道,民众被逼得造反,自然被推翻了。新的汉人朝代,注重权力的集中,很快就到处贪官污吏乌烟瘴气。有个叫满族的,用几十万人,征服了有两亿人的汉明王朝。可笑的是,这个满清王朝,日后更加腐败!原本彪悍的军力也都被皇权制度扼杀了。在一次与外夷的交战中,满清两万骑兵被人家几千打得大败,割疆让土才作罢。因为对方有□□,完全克制了骑兵。可是就是这样,危险已经到了门口,满清的康熙皇帝也不敢让军队配备□□,怕有人造反。但是他在自己的宫殿里,却收着几十只□□,防备别人来刺杀他。对于皇帝而言,私利大于国利民利。对于其他官员,同样如此。皇帝可以误国,一方县令就可以鱼肉乡里,这就是集权的恶化。所以,换来换去都不会好的。”
  
  季文昭沉默了片刻,说:“若是以法治国……”
  
  沈汶摆手:“没用的!现在百人中有九十九个文盲,九十七个农人,谁懂法?农耕文明,亲族相顾,人情总是大于法……”
  
  季文昭说道:“你就知道说不行!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无法民治!你看看我们来的这一路,民众如羔羊般无助……”
  
  沈汶说:“你别总这么居高临下地看他们,真正的强国,是民众个体的强悍。振兴国家,要从教育民众自尊自强开始。羔羊一样的民众,就是我们今天碰到的情形。”
  
  季文昭长叹了:“为帝者,对世家豪门要钳制平衡,对武将防范忌惮,怎么可能倡议民众自强自尊……”
  
  张允铮鼻孔出气:“那不是以下犯上了?”
  
  沈汶说:“这里面的问题多了去了,体制、教育、思想……”
  
  段增打了哈欠:“你们这么谈来谈去有什么用吗?无论谁当皇帝,我都是个郎中,都会给人治病。我不管这些闲事。”他起身去睡觉了。
  
  季文昭语带绝望地说:“难道真的不能有皇帝?我无法想象,没有皇帝会乱成什么样子!”
  
  沈汶对季文昭说:“也不见得没有,后世文明开始飞速的发展,是在君主制下开始的……”
  
  季文昭眼睛亮了:“看,还是有皇帝!”
  
  沈汶摇头:“不是我们这里的皇帝。那里的制度,律法独立了,军队也半独立,文化自由。君主只是一个指引大局的人。后世有遍布全球的大帝国,是在女子为帝时建立起来的……”
  
  “怎么可能?!”这次四皇子也加入了惊叹中。
  
  沈汶点头,四皇子问沈汶:“你是不是想当女帝?”
  
  沈汶不屑:“我当那个干吗?我还不够累?”
  
  张允铮也切了一声:“就是!谁想被关一辈子?吃饱了撑的!”
  
  四皇子连声说:“我懂我懂!”
  
  季文昭指责沈汶:“你心机深沉,可却不为国为民谋划未来。你想过没有,你就是力挽狂澜救了你家,救了沈家军,扳倒了太子,可是你还是要在你所恨的皇权下生活。照你所说,皇权下没有安全,你怎么能保证日后你家能幸免?”
  
  沈汶说:“我自有打算!”
  
  季文昭追问:“什么打算?”
  
  沈汶看了张允铮一眼,张允铮警觉:“你要干什么?”
  
  沈汶说:“我要离开中原……”
  
  张允铮立刻急了:“什么叫离开……哦……离开中原?你要去哪里?!”
  
  沈汶含糊地说:“我要去个海岛上。”
  
  季文昭愤怒了:“你就一走了之?!”
  
  沈汶说:“我不走怎么办?让我家重蹈覆辙?我现在能救他们,是因为我知了先机。可是我死了以后呢?只要沈家强大,早晚要被君王猜忌。若是我家隐世,最后可能就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些穷苦农人。谢安风流一世,他的后人,就是流落在了农村,竟然不识字!我要去一个岛上,开辟新天地。”
  
  张允铮黑着脸。
  
  季文昭说:“这其实就是逃跑!女的!遇事不求甚解,就知道回避!”
  
  沈汶说:“就算是逃开皇权吧!在那里一开始就立好规矩,虽然不可能让不识字的人掌权,可是掌权的人要通过代议制,从众议,和平地交接权力,不弄这种血缘承继的事!一龙九种,谁说老子好儿子就好了?自古皇帝有几个明白人?”
  
  季文昭说:“皇家都有治国之道的训练……”
  
  沈汶摇头:“别说得那么高深!治理一个国家,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后世,世界上最强大,拥有着毁天灭地的武器的国家,可以选择一个演员……额……伶人!或者讼师当总统,就是当皇帝。因为他们有强大的管理体制,不会因为上层权力的更迭而混乱。”
  
  季文昭从牙根说:“说来说去,你就是说不出个怎么来救治这个国家的主意?”
  
  沈汶认真地说:“我没有!我也劝你别太投入了,这不是你能做到的。若是想依法治国,那么皇帝的命令与律法不符怎么办?你敢把皇帝绳之以法?县太爷的行为不和律法怎么办?让衙役去抓县太爷?你别想得太好……”
  
  张允铮烦躁地起身:“睡觉了!”转身走入了黑暗。
  
  沈汶见他脸色不好,也说道:“我也先走了。”起身跟着张允铮走了。
  
  原来在一边做针线的苏婉娘要起来,四皇子小声说:“你别过去,他们大概有话说。”
  
  苏婉娘哦了一声,低头借着火光将手里的活儿干完。
  
  四皇子想到沈汶说的海岛,不甘心地问:“你……日后……要去哪儿?”
  
  苏婉娘很少插嘴他们的谈话,听了四皇子的话,头也不抬地说:“我想去海岛。”
  
  四皇子咽了下口水,最后说:“那我……”
  
  苏婉娘瞥了他一眼,就是她满头尘灰,面皮起皱,她的眼光还是明亮光华。四皇子心中一跳,小声笑着说:“……也去那里吧……”
  
  严氏一挥手:“我也会去!开辟个新天地!多好!”
  
  季文昭气愤地说:“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非要试试不可!不能看着我国沦落如此!”
  
  严氏叹气:“季师兄,你要干的是掉脑袋的事,若是皇帝要杀了你,我们那里也是你一条后路。”
  
  四皇子忙说:“三皇……子……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季文昭叹气:“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这些道理,能否懂得治国如博弈,若是步步平庸,一败涂地只是早晚!”他忽然想起什么:“蒋公子,你说过四皇子懂得下棋……”
  
  四皇子忙说:“他只知些皮毛,而且,他有个很大的毛病,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季文昭说:“他的腿不好了?其实,也不是个大事,治治就是了……”
  
  四皇子摇头:“……是他爱睡懒觉。当皇帝四更天就得起床,四皇子早上起不来,没治了……”
  
  火边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他们在这里笑,营地外的黑暗里,背对着沈汶站着的张允铮肯定没有笑。沈汶可以感触到张允铮的怒气。
  
  沈汶小声说:“你不高兴啦?”
  
  张允铮不说话。
  
  沈汶只好撒娇:“别这样啦,我害怕呀……”本来她只是用她从小就使用的伎俩,可是忽然间,她真的悲上心怀——如果张允铮生气了,不理她了,她会多么难受!
  
  沈汶带了哭腔儿:“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不会跟我去那个岛上了?”
  
  张允铮猛转身:“你跟我说了那个岛的事了吗?!”他原来口气特别恶劣,可是转身看到沈汶脸上真的有了泪珠,勉强压住火气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沈汶抽泣起来:“我谁都没有说过……现在说也不晚呀,你难道就不跟着我去了?……”
  
  张允铮一愣:“谁要跟着你去?!你问我了吗?!”
  
  沈汶哭了:“问了呀……方才问了……”
  
  张允铮急:“那是刚才!以前问了吗?”
  
  沈汶扭了下腰,继续哭:“反正是问了……晚了吗?……你还没答应……那个岛上什么都有……可是开始会很苦的……”
  
  张允铮火气消去大半:“苦?!我们现在不苦?!”
  
  沈汶听张允铮有缓和的意思,马上不哭了,可是赶快把珍贵的眼泪展示给张允铮,仰脸眨着眼看张允铮:“那你会去的对不对?我们一起去?”
  
  张允铮看着月光下沈汶被泪水冲花了的猫脸,扯了下嘴角说:“好像没了我你就去得成似的!谁给你找船?!谁给你往岛上运粮运货?!”
  
  沈汶破涕为笑,又扭了两下腰,撒着娇说:“只有你呀!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张允铮皱着眉,觉得心头像被猫抓着般发痒,可他沉得住气,表面上对着沈汶很酷地抬起下巴哼道:“你知道就好!”
  
  沈汶笑着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知道!”很巴结的样子。
  
  张允铮低声说:“小骗子!”
  
  沈汶笑着说:“那我们去休息吧?”两个人算是和好,并肩走回马车。
  
  后面,他们加快赶路,一路艰辛,终于在年关前进入了边关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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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京城的皇帝也很不舒服。
  
  这段时间,他经常觉得很累,看奏章时,很费劲才分辨得出字迹。早上还没有醒来,就觉得脑仁儿里面生疼!坐在龙椅上,垫了多厚的垫子,也硌得难受。上朝时,虽然他周围燃着好几个火盆,可是他的双脚还是觉得冰凉,也许是因为旷大的宫殿无法真的保暖,冷风总是从门缝和窗隙间吹来。有时听着大臣们说话,耳中突然鸣响,如同蝉鸣,许久不息,让他心烦意乱……
  
  他的余光扫过总是微微躬身站在御前的太子的背影,心中有些嫉妒。他真的老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心生恐慌。
  
  原来他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俯视着群臣,也俯视着自己的孩子们。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他有一天会倒下,他的位子,早晚有一天要属于他人。他对那一天怀了怨恨,对那个在未来要坐在他的位子上的人,也没有好感,即使那是他的孩子。
  
  他明白为何前朝会有戾太子,那总是发生在君王老时,许多时候,他也希望将太子废去,不是为了让三皇子上位,就是为了没有太子,没有储君!让自己觉得这个位子还是自己的!没有别的人在一边一日日地觊觎着。
  
  当然,这些年太子虽然没有干什么,可也没有犯下不可宽恕的大错,根本不可能废去。
  
  皇帝知道太子一直有吕氏一门的支持,正觉得太子在朝堂上过于强大时,太子后宫出了事。吕氏明显施压太子,而太子竟然散了后宫。皇帝真看不起太子这一点,碰到强敌就软了。可是他并不打算为太子出气:太子这么妥协,不就是为了让吕氏继续支撑他?太子如此隐忍,以期保持朝臣的支持,是太子精于权谋的表现,自己要格外警惕才是,以免他像上次给北戎粮食那样,作出自己不喜之事来。
  
  他还发现,三皇子那边,现在有了严敬门下的助力。皇帝弄不清已经退隐的严敬为何又入江湖,但是肯定不外乎对权力的留恋。现在这种局面多少平衡了他对太子的不快。看着太子有所受制,两个皇子旗鼓相当,谁也胜不出谁,皇帝觉得很好。
  
  权衡了两个儿子,就难免记起了在京城外的那个,皇帝下朝后,忽然问孙公公道:“四皇子最近如何了?”
  
  孙公公说:“送信来说他伤风了,正在卧床,就不进宫过年了。”
  
  皇帝竟然有些失望,说道:“让人给送些东西去吧,朕原来还想让他进宫过个年呢。”
  
  孙公公躬身说是,让人给四皇子送信,说了皇帝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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